又及六月廿八,轮到皇四子的周岁宴。
宴席安排在临水的明玕殿,李怀璟独坐正中的宴桌,感觉有点孤家寡人。
满头珠翠的张语知穿着一身绯红锦服坐在右首。皇四子年幼,所以今日的主角是她。
莫渝也算是精心打扮过,但不想抢风头,以免招惹是非,和尤为光彩夺目的张语知相比仍显得素雅。
她坐在左首,身为贵妃,又怀着皇嗣,理应在此。
右侧第二席才是周淑妃,不过她似乎毫不在意,在宴上频频与张语知交谈。
元婕妤不知怎么回事,自李怀璟生辰过后就一直精神不济,这周岁宴也称病没来。
莫渝在饮食上多了些忌口,以茶代酒同众妃嫔一道贺过皇四子,坐那儿听曲赏舞,自得其乐。
不过见周淑妃在与张语知闲谈的间隙,偶尔会向她这边投来一瞥,莫渝多留了个心眼。
酒过三巡,果然出了状况。
天气溽热,莫渝坐着没动也出了一身汗,实在难受,便带着檀蕊去隔壁小阁更衣。
等她回来后,就见张语知朝她微笑道:“这么热的天,难为贵妃还愿意陪着。”
“四皇子周岁这样的大事,怎好缺席?”莫渝朝她回以一笑。
周淑妃凑趣道:“等妹妹的孩子出生,这宫里可就又要热闹起来了。”
莫渝正要应答,却听席间有人发难:“贵妃娘娘的孩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呢。”
循声望去,又是何才人。
见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何才人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依着周淑妃先前教的话,算道:“皇上去年十月御驾亲征,贵妃是在离宫前有的身孕,算来该在这几日临盆,可贵妃这肚子看着却不像是足月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明玕殿内瞬间热闹起来,众妃嫔们起初不过是互相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但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兴奋,嗡嗡的直往耳朵里钻。
“贵妃离宫数月,难不成是在外头——”这人的话才说一半,就被同席的妃嫔捂住了嘴。
“别乱说话。”那人偷觑着皇帝的脸色。
却另有一人蔑笑道:“那可说不准,听说她当年在西疆,就常去军营和男人们厮混呢。”
“这我也听说过。”有一妃嫔的笑声尖锐,像铁锥般刺入耳中,“有人在甘泉宫瞧见贵妃和云墨的汗王私下说话,定然是老交情。”
“她算什么贵妃?”有人出言贬低,“不就仗着娘家给她撑腰?要不是莫家,皇上哪里会封她为妃。”
说得太对了,简直是戳穿了本质。
莫渝不免多看了那妃嫔两眼,是增成殿那位见过几次的宝林冯氏。
“贵妃肚子里的要真是个野种……”冯宝林闭上嘴,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冷笑,“有谁撑腰都不行。”
这些妃嫔,说坏话的时候也不避着点人,她可就坐在边上看着呢。
莫渝无奈地看向李怀璟,见他凝眉不语,定是在生气。
如今两人交心,她不用猜就知道李怀璟的怒意并非因所谓的私情而起,却是因她被这些流言蜚语中伤。
她肚子里的孩子分明是狗皇帝亲生的,却被说成野种,他不生气就怪了。
“贵妃离宫后,增成殿的太监见有年轻男人频繁出入莫府,打听之后得知那是与贵妃自幼相识的卫将军。”何才人开口打断众人的议论,“贵妃娘娘,是否确有其事?”
莫渝笑了一下,反诘道:“卫将军乃是本宫义兄,从前便时常入出莫家,这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那云墨汗王,他是被皇上留在甘泉宫的。”她又对方才说那话的妃嫔点了下头,“那时本宫正陪着乐安长公主说话,那云墨汗王是客,又是来求娶公主的,本宫便与他打了声招呼,并非私下攀谈。”
那位妃嫔见她望来,神色慌张地低了头,不敢再言语。
谁知周淑妃在莫渝说完后,像是大梦初醒般地倒吸口凉气,面露难色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开口道:“妾身有一事不得不启禀皇上了。”
李怀璟存着看她们究竟要玩什么花样的心思,颔首道:“说。”
“三年前那次秋猎,贵妃与妾身一样夜宿行宫,妾身的宫女去打水,在行宫后的长巷撞见贵妃与一名男子深夜私会。”
说着她便让映珍出来,将那时看到和听到的皆公之于众。
“那个男人唤贵妃娘娘为妹妹,还追问贵妃娘娘是否知晓他的心意。奴婢觉得那男人眼熟,后来才想起是在秋猎场上拿了第二名的卫将军。”
莫渝闻言愣怔片刻,想起在那次私会卫淳时,确实发现有宫女躲在墙角后边,果然是被听去了。
原来是周淑妃身边的宫女,但是——
“既然要指证本宫与别的男人有私情,也该当场拿住才好,怎么时隔三年才提起?”
映珍似是被吓到般往后退去,口中却道:“奴婢当时以为看错了,但眼下看来没错。”
“果有此事?”李怀璟面无表情地朝莫渝看去,眸色深沉,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认亲
何才人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火上浇油道:“贵妃娘娘和卫将军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真是感情深厚啊,为见贵妃娘娘,卫将军竟千里迢迢从西疆跑回京城来。”
莫渝想着清者自清,然而众嫔妃间的讨论愈演愈烈,皆道她果然和那卫淳有私。
又想起秋猎那次夜会卫淳的事还没和李怀璟说过,虽说不打紧,但眼下若如实相告,定会落人口实。
而且卫淳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要被冠上这莫须有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