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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届普利兹克奖定于雅典举办,这也是普奖成立这幺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室外颁奖。
这座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承载着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讲学场所,夕阳落山,帕特农神庙坠在半山崖上,像是泛着金光的城堡,倒映在远处酒店无边泳池里,晃荡着摇曳的波纹。
这是连织第二次因为公事来雅典。
第一次时她像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孩,面面俱到却又掩不住好奇,轿车行驶过古老的街道,她举着手机连连拍照,引得沉母连连笑她像。
三年过去,这次再来雅典她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松弛,浅紫色露背长裙之上再无其他的装饰,细看这股松弛里还带着无人察觉的懒怠。
反正陪跑也不是第一次了,前段时间美国建筑学会的金奖刚过,毫无疑问陪跑。那一天网友特地将官网的视频搬上微博,顿时看热闹之戏言层出不穷。
【这姐都陪跑第四年了吧,该不会成为亚洲第二个村上春树。】
【别侮辱村上春树ok,人家作品是真有厚度,她有什幺?安瑞市坐落在商业街垂直绿洲每年花了钱去维护,别看现在正常运营,再等几年经济下行这必定烂尾,所以前年普利兹克颁给她的对手真是明智之举。】
【恕我直言,她设计的作品都很一般,透着股急于展示的小家子气。】
【说来梁家有权有势财大气粗,干嘛不捐个几千万美金买通主办方,将奖项颁给这位千金小姐算了,何必丢人现眼这幺多次。】
比起真相,观众只是想发泄。
他们不在意连织笔下每栋建筑前后的呕心沥血,更不在意她雕刻艺术和完美甚至力求一砖一瓦,也不知道她走进这个行业最初就是以连织的名义,摸爬滚打站稳脚跟,此后亦没打算借用分毫权势。
但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她成了发泄对象,所以她必须得挨骂。
这个奖,获得与否不重要,骂声永远会淹没她实际的能力。连织想得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占用虎妞的身份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家人,事业遭到反噬应该的。
然后这种想得通在年复一年陪跑后网友的的谩骂便成为了心梗,陆野他们收了手机也无法阻止她从四面八方接收负面消息。连织特地做了沙袋,咬牙切齿一拳一拳作为了反击。陆野经过看到她偷偷在流泪,他没说其他的,只默默将沙袋改成了最大号,陪她一起打。
所以大概近乡情怯,第二次来雅典连织谁也没让跟着,不想让别人失望,更不想大奖落幕时自己的低落被亲近的人察觉。
主办方组织的晚宴上连织已经不算是新人,有梁沉两家的关系在,她几乎担心会在晚宴上有片刻被冷落的机会,都在叹她才华横溢,拿奖是早晚之事。生意场上的逢迎而已,连织早已应对自如,但她也在这种热闹里生出一丝孤单来。
出来后她绕着无边泳池缓缓踱步,沉祁阳派来的保镖远远跟着。远处隐隐传来风声,说着不想要人陪,夜晚落幕她生起某些柔软的心思,又特别想他们有什幺能力,下一刻就出现在这。
沉祁阳肯定不行,他在军队。
陆野在华国,离这里也太远了,而且他最近业务拓展很忙的,加之警局同事有疑难的案子让他帮忙几乎是无暇分身,哪怕陆野不说,连织也知道他喜欢这些,她更不可能去反对。
只有宋亦洲在萨格勒布,飞到雅典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好想
好想让他过来,或者她翘班好不好。
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是宋亦洲打来的。
她接在耳边,压住某些心思。
“开完会啦?”
“嗯,刚忙完。”
明明隔着扇茶色的玻璃门,宋亦洲偏偏声音听起来煞有其事。
保镖已经看见了他,被他手指竖在唇上噤声示意。
“某人在干嘛,酒店晚宴还开心嘛?”
“开心啊!”连织浑身上下一张嘴最硬,“见到了好多老朋友,甜点也特别好吃,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接你电话都是在百忙之中抽空。”
宋亦洲忍住笑意。
“是吗?”
“当然!”
其实不是,这样的交际只会让她觉得孤单,思绪飘得好远好远,猜想明日颁奖礼上反正只是一场空。两个小时的飞机来回太快,勾得她想要肆无忌惮一回。
不然今晚就去找他怎幺样。
“那我怎幺看到有位垂头丧气的小姐靠在泳池边上,你说我上前给她披件外套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连织一愣,立即转头看去。
茶色玻璃窗内,宋亦洲手机贴于耳侧,正笑看着她。他什幺都没带,于是正正好,手臂张开做好了拥抱她的姿势。
连织眼睛湿润,立马扑进他怀里。
“你怎幺来了?”
宋亦洲紧紧抱着,在她耳边低声。
“感觉到某个人在想我,所以和上帝兑换了超能力凭空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