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棠分寸感极强,并不对此有任何评断。她没有恢复记忆,若是一反常态地主动安慰,倒像是在可怜他,也违背本心。
可她也不忍心无动于衷,片刻后,只伸手捏捏他垂落的指尖:“我们坐一会儿,把流星看完吧。”
他们爬上越野车的车顶,一个盘腿,一个坐在边缘晃荡着双腿,又开始喝金秋酒吃蜜瓜。
只享受当下,倒有另一番惬意。
暧昧的气氛略有留存,却被强行按住,尽量不去想。
醉意染上江未的脖颈脸颊,他仍然聊着趣事,就算提起曾经,说的也大多是平淡琐事。
例如,在他的印象中,沈淮棠就是一个无敌睡神。
虽然他知道那是药效副作用,可亲眼看着她平日里在他店里偷闲时,或是在教堂长椅上听礼拜赞歌时,以及在沙滩边晒夕阳时,总能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过去……还是小有震撼。
沈淮棠对此保持怀疑,按照他们所描绘的她曾经的性格,很是严谨警惕,怎会如此没有防备心?
江未想想说:“你那时跟我说,只要在自家床上睡,就会噩梦缠身,这或许是一种创伤后遗症。”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人不能不睡觉,既然在家里睡不了,在外面控制不住睡着倒也说得通。
——精神药物所带来的嗜睡,那可是真正的“昏迷”。
不过,她如今对这些事情已经没有过激的情绪,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
母亲,妈妈,沈如风。
沈淮棠每次看到她的照片,身体里会泛起本能的爱意与苦楚,可无法探寻来源。
她只能从别人口中,或者日记的只言片语中寻摸到一些岁月的痕迹。
母亲生她、养她、看顾她,待她年纪大些,便开始照顾患病的母亲。
她们血脉相连,盘根错节纠缠十几年密不可分,而后母亲的离去,似是手起刀落,将那虬结在一处的联系连根斩断,给沈淮棠带来前所未有的灭顶打击。
在此之前,沈如风是一名音乐家。
作为家中受宠的女孩,她很小就拥有一台钢琴,在那个年代,这是非常稀有昂贵的乐器。
她的前半生,就像她的名字,如风般自由自在,年纪轻轻就写出无数人羡慕的细腻悠扬的调子。
沈如风给予女儿优渥的生活与满溢的爱,耐心地教她认字念书,弹琴唱歌。
夏天时,她们穿着款式相仿的雪白连衣裙手牵手去逛街散步,一人买一根绿豆棒冰。就算是寒冷的冬天,她们兴致来了,也会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去遥远的北方旅游,只为看一场难得的漫天大雪。
直到上学的年纪,沈淮棠都不想离开母亲,沈如风抱着她说:“想妈妈的时候,就站在有风的地方,就是妈妈在拥抱你啦。”
后来,母亲生病了。
她的精神分裂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正常人并无差别——长时间地在床边看书,或者弹琴,与她交流的时候,也如幼时那般温柔可亲。
但偶尔,她弹琴到一半,会开始歇斯底里地砸琴,而后伏在琴键上大哭,不让任何人靠近,固执地认为有人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