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最显眼的地方写到:
“震惊,大盗继续逍遥法外,督察竟然建议民众不要带过多现金出门!”
标题之下附上了亚历山大本人的照片,天知道这个该死的记者当时藏在什么地方,他只是在街道上给出了一个勉强合理的建议,并因为心灵交瘁打了一个哈欠。但这一幕却被别有用心的的记者拍了下来,附上了这么一个标题。
更加见鬼的是,尽管这只是一篇充满捕风捉影的猜测,和大堆华而不实的修辞堆积而成的垃圾文章。但配上这个标题和照片以后,销量却是见了鬼一样的高。
亚历山大感到一股强烈的胃痛,他捂住肚子,把剩下的咖啡喝干。
“布鲁诺,去这家报社,让他们把这张该死的照片给抠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名叫布鲁诺的警员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警局。
翎待在劳伦斯私人诊所的二楼,昨晚她只翻到了十五磅现金,加上身上剩下的钱也不够买三支马菲斯。
最近利物浦的富人们越来越谨慎了,他们总是在出门的时候把手搭在自己的皮包上,没过不久就要检查一次,家中值钱的物品和大面额的英镑更是被塞进了厚实的金属保险柜里。
翎也不再把自己的战利品分给街道上的流浪儿,她能察觉得到,饥饿与寒冷开始让一部分流浪儿失去了理智,比尔无法管住那些孩子。已经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扫向了旧棚屋。因此,她现在不敢离开疯女人太久。
她把目光投向码头,也许该把目标转移到那些外地人身上,那些商船上有大量的钞票和货物,但同时也有保卫船只的水手与火枪。他们足够富有,但又过于危险,一般来说,翎不会轻易打这些人的主意。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选择权了。
翎离开了劳伦斯的诊所,与以往不同,这次她没能带上一整盒药,只在口袋里装上了两个小小的琥珀色玻璃瓶。
第四章坏死
翎把报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开。
上面的标题写着“利物浦的噩梦,富商惨死家中,新任督查毫无作为!”
报纸上把这个月出现的大盗描绘成了恐怖的杀人恶魔,这个可怕的盗贼已经不再满足于偷取财物,又或许是居民愈发浓厚的防备心惹怒了他。从前天夜里开始,已经有三户居民在家中遇难,死状凄惨。
翎不记得自己杀过谁,也许是《利物浦先驱报》在信口开河,又或者利物浦真的出现了什么杀人恶魔。
即使真是如此,翎也不觉得奇怪,她回忆起疯女人还算清醒的时候给她说起的睡前故事,恶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而恶魔出现在这种地狱般的人间,实在是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都不是值得她关心的事,女孩注意到了一个从港口走来的中年男人,那是一个打扮体面的绅士,他穿着裁剪得体的深黑色金边天鹅绒双排扣长礼服,戴着一顶丝绸礼貌,手持沉重的镶金手杖。
男人的神态从容,蓄着修剪精致的短须。这是一张陌生面孔,翎从没在利物浦见过这位先生,也许他是刚刚结束航行,来到利物浦拜访亲人或者朋友。
女孩猜测,这样一位来自外地的体面绅士,他口袋里的钱恐怕不会低于五十磅。
这是绝佳的机会,只要成功,至少能保证疯女人一周……甚至两周的药。
翎打了个响指,让一只乌鸦停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力气要远远大于同龄人,更加敏捷,可以轻易做到他们无法完成的动作。同时,她还能在某种程度上操控鸟类,去完成一些指令,这一切都让她的偷窃行为变得更加容易。
乌鸦拍打着翅膀离开,盘旋在目标的上空,现在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警员,她很难有下手的机会。但鸟类不同,没有人会去警惕一只蹲在路灯上的乌鸦。
很快就有机会了,男人拦下了一辆公共马车,取出他的钱包,优秀的视力让翎可以看得见,那里面有一摞厚实的钞票。粗略估计,即使它们每张都是最低面额的一英镑钞票,也足够给疯女人买上两周的马菲斯了。
“就是现在!”
翎暗自握紧了拳,如果失败,她就只能冒险自己动手了。
那只乌鸦悄无声息的从路灯顶上俯冲而下,如鹰般伸出了勾爪,只需要再接近一点,就能抢走那位先生的皮夹,而这会被当做一个不幸的事故。
乌鸦顺利的接近了那位先生,只需再一秒的时间,就能成功了。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突兀的在她的心中升起,会这么顺利吗?
紧接着,乌鸦的动作在半空中一滞,摔落在那位先生的怀里,它变得如小猫般温顺,与翎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彻底断开。
身穿黑色金边天鹅绒礼服的男人抚摸着乌鸦的羽毛,饶有兴致的抬起头,目光穿过街道,穿过来往的行人,精准的投向翎的方向。
深灰色的瞳孔穿过了物理上的距离,倒影在女孩的暗黄的眸中。
在目光相接的瞬间,翎顿时觉得如堕冰窟。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翎清楚的认识到,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同类,但却远比自己强大无数倍!
女孩那些引以为豪的那些所谓特殊,在他的面前显得滑稽而可笑。没有丝毫等待,翎已经做出选择,她转身就跑,拼尽全力。
这是因恐惧而激发的,身体的本能。
翎发疯似得穿过了好几条街道,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立刻带着疯女人离开这座城市。在临走的时候,也许她可以去劳伦斯的私人诊所,偷光所有的马菲斯,女孩已经认识这种药了,绝对不会拿错。
离开利物浦,前往新的城市,伦敦,或者威尔士随便哪里,只要能远离这个可怕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生锈的铁。
翎熟悉这种味道,这是血的味道,不祥的预感再次从心底升起。
她的脚步停在破旧棚屋之外,发黑的血迹以棚屋为中心,向着四处蔓延。断裂的手脚和残破的躯干散落在地面上,其中一人的头颅,被连着脊椎整个拔了下来,那属于翎曾今见过的两个流浪儿,翎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自从她不再把战利品分给流浪儿们之后,就有人开始觊觎棚屋中的根本不存在的英镑。
但他们已经死了,脸上残留着惊恐与绝望。
铁锈味弥漫在巷子的深处,带有一种让人反胃的甘甜。翎马上大口吐了出来,她早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很快就只能呕出发酸的清水。
“妈妈——”
翎扶着墙支撑起身体,她向前几步,有些不敢看向棚屋深处,她不觉得疯女人能在如此惨烈的屠杀中活下来,更不敢想象她惨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