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渐起波浪,卷起昏厥的鱼偏离既定方向。
忘乎所以的艾尔菲跟着脑子里的经验下意识一尾巴扇上那条鱼,没有正中命中,斜斜地擦着鱼身过去,这个时候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艾尔菲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鱼从海面上飞过一个低矮的弧线,飞过海岸线,飞过金色的沙滩,飞过人类的石头……
然后精准地命中了人类的头。
人类痛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头上的鱼把它从头上拿了下来,一脸警觉地看向她。
艾尔菲心虚地一个转身飞速远离十来米,又担忧地从卷起的浪花间悄悄瞥他。
那人类的表情从警觉到茫然,又从茫然到了然,最后摸着脑袋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放下石头,抬起手臂成外扩弧状举过头顶,两手指尖点在发心。
他朝艾尔菲比了个大——大大大的心。
别的虎鲸可能不认得,但是有过人类社会游历经验的艾尔菲是认得这个形状的。
人类比心心就是说爱你。
他没有怪我,他怎么这么好,我也好爱他。艾尔菲愧疚且认真地想。
那只白虎鲸太通人性了。
迪克一时间只能想起用这个词来描述她。
草药碾好了,没有经过严格消毒,能发挥多少的效用只能说是看运气和他身体的修复力。他一向是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信任的,不然也不会拖着它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上蹿下跳这么多年。
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了。
在艰难地用药草凃完所有伤口之后——感谢他的柔韧性——他才把视线投在身边那些鱼的身上。
那只白虎鲸用尾巴啪啪啪啪地拍了十几条鱼在海滩上。这个举动除了投喂他之外不做他想。他是有听说过虎鲸会投喂人类,他猜想那应该类似于人类投喂流浪猫狗一样的想法。不过这样的方式倒是新奇。
拜她所赐,食物暂时是不用愁的了。
但这些鱼还需要进行一些处理,就算是深海鱼身体里也会有一些寄生虫,生吃的话消化不良和感染寄生虫都不是小事。
水的话,他收集的那些植物可以勉强撑一天,再往后可以尝试用现有材料做一个蒸馏水器,但这个天气可能一天下来都不会有一口水能喝,只能先喝鱼血凑合。
想到那味道,迪克已经有点反胃了。
……算了,他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个情况还挑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迪克总觉得背后的伤口已经有点清爽的凉意,索性开始收集冲到海岸上的大叶子,抖抖砂砾打算用植物藤蔓和麻袋来铺个吊床。毕竟睡在地上的话,鬼知道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虫爬你身上咬你一口,直接不明不白地就一命呜呼。
收集材料用了几个小时,铺设吊床的地点他选择了海滩,海滩视野相对开阔一些,相比起视野狭隘的废弃小屋,还是这个地方让他更能应付。虽然说布鲁斯给他进行过野外生存的特训,但是真正实践确实是第一次。铺设吊床用了他足足一下午的时间,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
他整个人躺上去试了试,有点摇晃,但问题不大。大不了睡到一半摔下去而已,他搭的吊床也不高,就距离地面半米不到,迪克决定今晚趴着睡,以防掉下去再次重创满背伤口。
今天真的是几乎把他累瘫了。可不行,他不能直接倒头就睡,他的肚子咕咕叫。那些鱼的腥味也可能吸引来别的捕食者。他必须把那些鱼解决掉。
他还得生火、烤鱼并且吃下去。
钻木取火又用了一个小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糊里糊涂地吃完烤鱼清理完残渣,还剩五条鱼他没办法处理,估摸着就扔回海里四处张望后才发现那白虎鲸竟还没有离开,就那样一直绕着那一块区域转圈圈。
怪不得他隔三差五就能看见一道水柱。
而每次看到不同位置突然冒出一道水柱,他都会感到一点安慰。
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地在这个地方落难。那些恐惧都在另一个鲜活生命的存在下荡然无存,只剩下安心和平静。
他抱着那些鱼去到海里,海水淹没他的大腿。这是他能走下去的极限了,再深一点的话海浪随时可能淹没他的背,刚处理完的伤口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那白虎鲸可能也扑腾得有点累了,小心翼翼地摆着尾鳍,一点一点地、安静地靠近他。
二十米。
迪克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十五米。
靠近之后,他才发觉那只白虎鲸是那样的庞大,任何时候撞过来掀翻十个他都不成问题。
八米。
哪怕面对贝恩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紧张,他抱鱼的手已经有点撑不住,开始发软。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早就该离开了,虎鲸的靠近有可能掀翻他。但一种莫名的、宏大的、不可抵抗的力量促使他仍站在这里,他没有后退。
一米。
她太——
迪克头晕目眩地看着她。
她的光滑的雪白的皮肤,流线型的、柔和的身体曲线,果冻一样柔软的吻部——
多么美丽的生物。
他松开手,任由那些鱼沉至海底。那白虎鲸用一秒的时间消泯了那一点距离,她微微侧过脸,天真又好奇地出现在他眼前,看着他。
迪克屏住呼吸,努力从她的动作带来的水流改变中稳住身体,他的心如擂鼓,一动也不敢动。
那海的精灵没有去管那些沉底的鱼,她安静地凝视着迪克,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