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到死都死死的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是她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她做了那样多的努力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判定这个孩子的死活!”
“这就是你在她死后还要剖腹的理由?”
“是!”扈赫质问,完全无法理解陆戟的做法,陆戟却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眼眸:“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爱这个孩子,就算当时你就在那里,也阻止不了我这样做!”
陆戟比任何人都知道顾漓有多爱苏湛,相同的,陆戟比任何人也都更清楚自己有多爱顾漓。
剖腹取子这样的事,对顾漓的尸身意味着什么,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明白。
这件事只有他能做,也只能他去做。
没有人知道亲手剖开刚刚死去发妻的肚子是怎样的感受,他知道,那滋味就像是将自己的心脏放在火堆上反复炙烤灼烧,痛得灵魂都撕裂尖叫,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亦或者分担一丝半毫。
整个过程漫长到好像将一生都走到了尽头。
他脑海里的发妻有多娇软明艳,现实中落在那尸身上的每一刀,都一点不落的落在他身上,似要将他凌迟活剐!
无论苏湛最终活不活得下来,这件事都是陆戟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不用扈赫提醒,这五年,他自己心里日日夜夜都在受着煎熬折磨,这惩罚不比任何诘责来得轻松!
“所以呢?现在你要如何?眼看自己打不过了,把这个孩子拉出来做挡箭牌,希望我网开一面?”
“阿湛是顾家唯一的血脉了,我不需要你饶过我什么,我希望你饶过你自己,不要再与胡人沆瀣一气!”
饶过你自己。
扈赫被这五个字惊了一下,被乱发遮挡的眸子微垂,多年前在边关荒漠肆意驰骋的画面突兀的出现在脑海。
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这段回忆了,久到他觉得这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饶过自己?他如何能饶了自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苟且的活下去?
顾家被灭的时候,父母将阿漓交付与他,他说过会护着阿漓平安无忧的长大,阿漓最喜欢追在他身后软软的叫他哥哥,全身心的相信着他依赖着他。
可他最终却没能护好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凌辱而死。
顾家只剩下他了,若他都不替阿漓报仇,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替她报仇?
“呵!”
扈赫冷笑出声,他直勾勾的看着陆戟:“五年不见,将军的口才也变好了不少呢,这话你说给自己听就是了,说给我这种在炼狱里挣扎求生的人来说只是浪费口舌!”
真的是浪费口舌么?
那为什么每一招都留了余地,没有切中要害?
陆戟眼睛一眯,脑袋用力一磕,和扈赫硬碰硬的撞了一下,头骨传来嘭的一声声响,扈赫后退两步,陆戟拔出短剑拼着还未完全被麻痹的身体袭向扈赫。
“我会替阿漓报仇,但不会以你这样殃及旁人的手段,阿漓泉下有知也不会喜欢的,忽可多这次没有来,日后在战场重逢,我会亲手取了他的首级!”
陆戟的动作很快,扈赫一步步向后退去,很快被陆戟逼到铁栏边。
陆戟没有对他用剑,只横握着剑,用手肘抵住扈赫的脖子将他压制:“告诉我,胡人和安家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京中渗透了多少胡人的势力?他们此番进京意欲何为?”
陆戟接连发问,句句戳中要害。
扈赫也伤得不轻,他没急着反抗,笑盈盈的看着陆戟:“将军,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些?”
“你帮着胡人将远昭倾覆,远昭将民不聊生,我宁愿战死,绝不会投诚,到时阿湛也会深受战火荼毒,他还那样小……”
“那是你的事!”
扈赫拔高声音,抬手在陆戟肩膀打了一拳,陆戟一寸也没有往后退,稳稳地站着,更加用力的压制着扈赫,最后再问了一遍:“你当真要与胡人为伍,祸乱远昭?”
“君王昏聩,乃忠臣之悲,百姓之哀,为何不能倾覆?”
“那你觉得忽鞑取而代之以后,会比现在更好?”陆戟的声音有了一丝发颤,他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冷漠嗜血的人了。
许是为了让他更加认清现实,扈赫勾唇一笑:“我身已死,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既是如此,那便看谁能活下去吧!
陆戟斩断思绪,不再想其他,挥剑劈向扈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