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林家已经被送礼的人挤满了,林管家应付了一日,嗓子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沈曜道:“你别开口了,我们自己去寻爹爹。”
林管家赔笑着拱拱手。
这夫妻二人并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只带了几样才出锅的点心。
黛玉笑道:“糖渍山楂,给爹爹开胃。”
林如海揉着额头,道:“我是要愁的吃不下饭了。”
“爹爹高升了,怎么反倒吃不下去饭了?”沈曜笑道,“外头多少人赶着奉承巴结您,您自己反倒苦恼起来了。”
“我年纪大了,早没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了。”林如海道,“如今我只想安享晚年,陛下却连番对我委以重任,我只怕力不从心,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您这才是多想了。”沈曜劝道,“朝堂之上大臣何其多,陛下为何对您委以重任,当然是陛下知道您能做到且还能做好,否则陛下怎么不让别人去做这些事呢?朝臣里难道没有比您资历更老的吗,为何做了大学士的不是他们,而是爹爹呢?自然是因为只有爹爹当得起。”
“爹爹总说自己老了,可您和陛下年纪相仿,陛下如今尚且每日勤政不缀,尚有余力,您怎么倒觉得自己做不到了?依我看,爹爹并不老,只是您总说
自己老了,日子久了倒像是自己真的老了。”沈曜接过黛玉递来的茶盏捧给林如海,笑道。
黛玉接道:“是呀,爹爹哪里老了,朝里那么些臣子,哪有说自己老的,倒是爹爹比他们年轻,却每每只说自己老了。”
林如海怔然道:“似乎有些道理……”
林如海年轻时也勤于公务,但那时候他家里有妻子在,每日还能放松片刻,后来贾敏不在了,黛玉又来了京都,林如海便一颗心只扑在公务上,没有了一分自己的空闲。除去公务,林如海最挂心的莫过于独女黛玉,而今黛玉婚姻美满,林如海最后的心事也放下了,难免觉得此生已到尽头,他只要安度晚年,百年后见了夫人也能同她交代了。
家里的事林如海虽没有挂碍了,但朝堂之上,林如海却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登阁拜相乃是文臣活着能做到的最高。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又被唤起了,林如海振奋起精神。
“居其位,谋其政。”林如海捻须笑道,“既如此,我自当恪尽职守,不辜负陛下的信重。”
如今已经到了年底,林如海才升迁,自然忙的很,他一时间又如同年轻时干劲十足,黛玉只好嘱咐管家多催着老爷休息、多给老爷炖补汤。
黛玉也忙的很,年底各处庄子都要来交贡品,沈家还要往各处送年礼,过年时要张罗的各色物品,都得要她操心。
沈曜当然不能看着黛玉一个人忙
得团团转,便也来帮忙。
幸好,这些事沈家往年都有旧例,翻一翻旧账,再算一算今年的往来,就定下了往各处送年礼的单子。
沈家自己家里过年要备的物品就更好准备了,他们家里只有两个主子,只要沈曜和黛玉觉得好便足够了,没有那么多其他的讲究。
过年前,沈曜和黛玉再三到林家去请林如海来同他们一起过年,林如海受不住女儿女婿的连番苦求,只得答应了。
除夕那日,沈曜和黛玉往宫里去拜礼领宴,皇帝念着他新婚头一年,只将赏赐给他,便让他回家了。
皇后那里要更啰嗦些,黛玉回来时正见沈曜苦哈哈的被林如海查问课业。
黛玉笑道:“大过年的,爹爹,饶久哥儿一次吧……”
林如海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道:“我看他是一日都放松不得,否则啊……”
“大过年的,爹爹,咱们说些高兴的!”沈曜殷勤的递了盏茶给岳父大人,“爹爹润润嗓子。”
林如海接过茶,大度的放过了他:“大过年的……”
“过年就是好。”沈曜偷偷向黛玉笑道。
陈嬷嬷领着人来摆饭,黛玉忙笑道:“大过年的,嬷嬷歇歇,让他们去忙。”
陈嬷嬷依言停住,笑道:“多少年没这些人了,就像那年在扬州时……”
“是啊。”林如海眼神怀念,望着外头的红灯笼,“就像那一年……”
沈曜和黛玉也朝外看去,好像贾敏会笑着转过来,对
他们说话。
黛玉笑道:“娘会和我们一样高兴的。”
“嗯。”沈曜揽住黛玉,笑道。
当着这些人的面,黛玉难得没有推开沈曜,而是靠在沈曜肩头,幸福的笑着。
往后的许多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