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官员明面上是不允许赌博的,于是贾珍便常悄悄去些专给达官贵人过赌瘾的暗场子里豪赌。后来胆子渐渐大起来,甚至在国孝期间于家中私自聚赌。
这些年虽然他也跟着霍魁、王子腾赚得了不少银子,但十之七八都折在了赌桌之上。
再说王子腾这边,他虽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若要将大量来路不明的货品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卖成银子,往往需要分散到不同地点,通过不同的渠道出手方才能掩人耳目。
但若经手的人多了,不可控性也会便强,那末泄密的风险也就越大。只有这二者做到一个平衡时,这销赃之事才能做得顺利和长久。
故王子腾在游说了一批人,取得了这种平衡后,便谨慎地关了口子,不再扩大规模。后来也只
有在原本参与的人中有因故退出或病故时,才会再行招募新人进来。
贾赦便就是通过这样的途径加之有贾珍作介绍人,才加入到这件事中的——两三年前,一户帮忙销赃的人家死了当家人,子侄又无能撑不起事来,故便就需要另寻了人来顶替。
贾赦因自个儿身上袭着爵,也不好随意出京,故若有时需要往西北那边联络互通便就会派贾琏以做生意或进北货、山货回来自家店里售卖为由前去接洽。同理,贾珍有时自己不方便做的事,也会教贾蓉代劳。
这两对父子深知自个儿所行之事若东窗事发,后果会有多么严重。贾珍父子是严守这个秘密好些年了的,若不是这次招纳贾赦,宁荣两府里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在干这样的勾当。那贾赦父子也是怕死的,自也守口如瓶,半点也没有露在外面。
结果贾政这一支就被瞒得死死的,所以在去西北巡边时贾政才会被霍魁突然拿出的贾家和王家的罪证给打得个措手不及。
其实,王子腾这一伙儿人之所以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销赃这么长时日,除了因为王子腾巨眼识人,寻的人皆是自身能力不俗的——能走好歪门邪道的能力也是能力,这些人自己或家族又都有相当的势力和根基,有势力有根基就是行事的天然保护伞。
也还因着依外人看来,王子腾一向是属于四王八公那派的,而霍
魁又是太上皇死忠,王子腾在找人入伙时也有意无意拉了不少四王八公这派的人,谁能想到这些分属两个敌对阵营的人竟会暗中有所协作……
闲话少叙,只说两日后,王子腾父子处刑。贾政人虽未到场,但也派家下人送去酒馔,好歹教王家父子吃饱了再上路,别做个饿死鬼。
等到了贾赦、贾珍问斩那日,贾政一大早便出发去法场候着了,邢夫人和尤氏也执意要跟着去送一程。
而迎春却是不大愿意看那样残忍的场景的,再说纵贾赦是她这辈子的爹,父女二人相互之间也实在没什么感情,于是迎春便推说不忍相看,倒并未随他们前去。
结果,尤氏在法场便就哭得晕了过去,邢夫人回来时两颗眼睛也哭肿得桃子一般。而贾政在法场那儿尚还强自支持得住,可一回到家中便一下栽倒在地上。
原本他从狱中被放出来后身上便一直不大好,这一下更是完全病倒了,众人都担忧不已,但也无法,只得请了郎中慢慢医治着。
那霍魁案的案犯众多,听说这几日那菜市口的沟渠水道里哗哗流的都是人血,那刽子手连手里行刑的大刀都砍得卷了刃了。
而这边如火如荼地剐人砍人,那边被判处流刑的的案犯们也预备着要被押解去流放地了。
贾赦上路时迎春没有去看,可这会儿贾琏要离京,迎春却有心去送一送。
贾政、尤氏、邢夫人等从法场回来
那日就病倒了,也实在没法再去送贾琏他们,再承受一次生离死别怕是会要了他们的命。
剩下的人,贾蓉媳妇是必要去的,巧姐儿也一定要跟着去送父亲一程。而平儿从狱神庙里回来后便一直卧在床上保胎,她虽跟着贾琏多年了,感情自然是有的,但还没强烈到会冒着滑胎的风险硬扛着去送贾琏的。
于是平儿便也说了不去,只有些红了眼地对迎春道:“烦二妹妹替我给二爷带句话,就说我会好好将这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好好抚育长大。二爷不必挂心,一定保重自己。”迎春自忙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