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老师俏皮地安慰他。
通过寻找一些共鸣,拉近与询问者之间的心理距离——常见的治疗手段之一。
可是,时星野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垂着眼,像是在走神,又像是纯粹地在放空。
“或者,你觉得学习很艰难的话,”心理老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阻挠你?”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
但。
时星野倏而抬起了头。
折射的光在他的虹膜上一闪而过,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但心理老师依然在片刻里,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诶?
还真的有吗?
心理老师颇为意外。
房间里光线明暗变化,时间好像在缓慢地流逝,眼前的学生,终于表露出他真实的冷硬和倔强。不肯诉说的心事,就如同他紧绷的唇角,似乎不管如何用力,都很难从里面撬开一丝缝隙。
但是,就在心理老师认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
“我妈出事的那年,我初二。”
时星野的声音缥缈悠远。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暮光下,他看着脚下的影子,被模糊的光线扭曲成细长。
他抬眸,“她是自杀的。”
心理老师的脸上仿佛跟着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但下一瞬,那张白布上就多了成年人独有的同情和叹息。
她轻声道:“那阵子,你很难过吧?”
或许。
时星野试图回想那段时光。
但好像那阵子的记忆,隔了一层朦胧的滤镜,当时身在其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现在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妈出事的那天。
是省里最好的高中,选拔提前批尖子班的那天。
时星野当时的成绩其实不错,正常发挥的话,考上的概率极大。可是,就是那天上午,时针刚过十点,他坐在考场上,毫无征兆地一阵心悸。
“啪嗒。”
水笔不正常地从桌上滑落。
它摔在水泥地上,笔尖砸出了一小个黑点。
时星野的大题刚做到一半,原本流畅的思路,却像是随着这次的意外,彻底陷入了空白。他几乎是潜意识地看向了窗外——
天边黑云压阵,看起来像是要下暴雨。
他不记得是怎么考完试的。
他只记得,在第一个交掉试卷后,刚走出教室门,就看到老师一脸焦躁地等着他。
对方的嘴一张一合。
可那些话像是怎么都听不清楚。
是风声太大。
雨声太密。
但也是少年独有的固执:
如果听不到,如果不相信,是不是一切都还有希望?
可是,时星野在暴雨中赶到医院,带着一身的冷和潮气,却已经只能等在icu门口。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了他妈妈苍白的那张脸。
——是吞药自杀。
——但被邻居发现,送到了医院抢救。
在抢救的过程中,她曾经睁开过眼睛。
但时星野没有机会和她对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