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柳条新芽,难得有人拾掇了那郁郁葱葱的枝干,再看,这柳树粗枝壮叶,舍去本来簇拥起来的团团柳枝,只剩下干净利落的巨大躯干,待到来年春,就又是一抹新绿。
不知百千年无人问津的青石板路,青苔终于褪去,在那泠泠河岸,原本畅通无阻一路奔驰的汩汩湍流架起了水车,而远处,一座木拱桥不知何时立起,在这别院撑起另一片天地。
那金黄色的银杏树终于不再孤独,飘落的杏叶被人拾起,连串成了一把风铃,挂在阁楼的屋檐下,风一吹,落叶的声音就在耳旁。
而那些吹落的枫叶,也都一一被人清理,满园春光,却是旧时光,而有了人,才有了生气。
不知名的,前堂庭院别处莫名多出了一座葡萄架,绿茎已经芽,拔地而起,攀上竹架,缠缠绕绕。
茁壮以至于有些野蛮的竹林放肆生长,以至于这片林园曲径通幽的太过静谧,而时不时在竹林间砰砰的砍伐声不觉响起。
从东到南,从左到右,莫名的,林间深处立起一座竹屋,偶有清茶香气远道而来。
春去夏来,碧湖之上有人搭了一座玉亭,廊道长有数十米,久来无人问津的锦鲤鱼群,在这座好似没有主人的林园中终于有了第一个玩伴。
每到中午阁楼顶钟声响起,群鲤扑食,湖中的扑腾百步以外都能清晰听到。
而到了晚上,便有人提着夜烛,走近那竹林深处,在另一片耕耘出来的田埂中,照顾着一片不大也不小的菜园,瓜果累累,有花有草。
仲夏夜里,群星璀璨,伴着夜鸣,又待秋来。
今年,金色麦浪中多了个精壮汉子,他来往如常,轻车熟路,路过之人无不热情以待。
更难得的,是在这小镇里出了名玩闹的孩童愿意听他的驱使走进那年少不知苦的麦地。
粒粒皆辛苦,镰刀挥的固然笨拙却也勤奋,一弯一直,也算是位小大人了。
黄昏后,孩童抱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半截的金穗跑到双亲面前,众人脸上的喜悦像是菜园里熟透的瓜果,人间里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
银杏树枯,又是一年隆冬,而今年的隆冬,比上一年来的太晚也太轻。
曾经会被厚雪覆盖的林园,在一阵阵狂澜吹拂后如换新装,厚厚的积雪叠了一层又一层,被人有意扫开。
冬日里的地龙莫名升腾云雾,每一个寒夜都是平安夜
咔哒————
神白须回望,望向阶梯之上见时青衫现今白衣的那女子,她闭着眼伸手四下摸索,怎么也找不见那只掉了的画笔。
就在她顺着阶梯向下摸索,不便的身体过于累赘,一个跟头栽下去时,随后被一双大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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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的抬头,转身侧脸听着那人的呼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说不出是谁也猜不出来是谁。
待到神白须将她扶起,她端坐原处,神白须将画笔放在她手上,她趁机摁住,顺着画笔摩挲那手指。
直至触碰那粗糙的质感,她好看的眉头就是一皱,她睁开眼,青绿色的眸子像是翡翠,她看向神白须,两人对视。
一转两个冬夏,神白须已是长如飘及腰,他身着灰色布衣,就真的和那隐世不出的隐者一般朴素。
神白须知道,她看不见,可心,却不瞎。
可若心真的不瞎,又怎么会看不清他?她知道。
所以,她才小心翼翼的收回手,握住那只画笔,凭着感觉落款,在神白须的手上颤颤巍巍的写了几个字。
不觉春已晓。
神白须瞳孔一收,转而眉头一抬,向后一退。
出云不去看他,也什么都不说。
现在的她就像是已经走过了那片黑暗的阴影,她已经选择接受现在的自己。
所以她的意思是,神白须可以不必心怀愧疚的呆在这里。
神骁一场风云局,她上御出云一败涂地却也无怨无悔,他神白须是彼方的岸,遥远而触不可及,自始至终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作茧自缚。
而这也是神白须以为的。
听着神白须走下阶梯的脚步声,直至最后再也听不见,出云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画笔,她转头看向神白须离开的地方,翡翠色的眸子闪动着泪光。
咔————
只是下一刻,那白衣女子莫名慌了神,她下意识的用手在四下摸了摸,怎么也判定不到声音是从哪里出来的。
咔————
又是一声,这一次她听清楚了,像是某人在用某种东西劈砍什么东西。
而在远处,神白须手握玉剑,一下下砍在那葡萄架上,本就锐不可当的玉剑三两下就把整个葡萄架拆的散架。
汹————
神白须收起玉剑,抬手间准备召出死之火又突然想到银簪之前的叮嘱,急匆匆走去后庭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盏油灯,啪叽一声就砸在那破败的葡萄架上。
那白衣女子皱着眉头,听着烈火的灼烧与噼里啪啦的焚竹声,看向远处的神白须。
咔哒————
突然,神白须伸脚挑起一根烧的碳黑的干竹竿,猛的一踢砸在远处那白衣女子的桌案上,吓得她连忙仓促后退。
因为残疾,她只能狼狈的爬开,用手撑着做拐杖。
而那燃烧着的干竹竿直接就点燃了那桌案上所有的书卷与画笔,一时间感受到火焰焚烧的白衣女子心急如焚,竟伸手想要火中取栗。
奈何火烧的实在大,她就是把手灼伤的淌血也没能保存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