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阴暗的绿像是等候了许久,饥渴、疯狂、激烈、凶残,不由分说、不辨方位,瞬间在他体内炸成无数团,横冲直撞,獠牙舞爪。
与杀银临前仙君时浊气饱餐后在体内的躁动难忍不同,他感到五脏六腑逐渐地、全部地,被一瓣一瓣地撕碎,再被极其随意粗暴地捡起来胡乱拼好,拼得漏洞百出,吸进去的空气从这些漏洞里拂过来又拂过去,所到之处皆是活生生的疼。
他已然站不住。
惯常被轻风追随的谢庭兰玉的身姿、翩翩轻扬的红衣、墨黑如瀑的长发,此刻却像全都缴械投降。
焰熙安瘫坐在床边,红衣被发白的指骨攥得皱如涟漪草纸,黑发早已被冷岑岑的汗水沾湿。
他脸色发白,双目睁大,眼瞳失焦。呼吸很疼,可窒息的感觉更让人绝望。他又止不住地想要大口喘气。
他想到了七年前毒髓入体那一刻的无助,满目的猩红似乎又重现在眼前,分不清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究竟是离川行的还是他自己的。他想再一次大叫,像七年前一样,喊到穿肠烂肚,喊到天崩地裂。
他想到了那些曾经死在他眼前、死在这道绿光下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心里道。恶贯满盈又如何、十罪不赦又如何、死有余辜又如何?他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如何生,如何死?
他想笑又想哭,但无论做什么都是需要力气的,他没有力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那夜洞穴陷阱下的月烬辰。
……也是这样疼吗?
……
好似过了物换星移那么久,焰熙安感到体内那股横行霸道的浊气终于吃饱喝足,倦乏消停。
他无声地弯起苍白的唇,手掌颤抖着再一翻,那幽绿便心满意足地复又从体内钻出,裹挟着他健康的血肉,直直奔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离川行而去。
室内寂静无声,阵阵止痛安神用的凝息香袭来又散去,空气的流转似乎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血腥味逐渐逐渐淡去,直至再无踪迹。
结束了。
焰熙安学着离川止的样子,蜷起双膝,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取予之间,清清朗朗,不逆我心。
不会死,但会疼。
变故
直至天近黄昏,焰熙安才从天骄院内室里走出来。
杜斜双仍坐在大堂的雕花椅上,香炉里的香屑已剥落了好几轮。焰熙安出来时,她正按着太阳穴对着空气发问:“宗主还没回来吗?”
“夫人,宗主今天本要跟您一起等的,可是红涯镇突然传来消息说出了山祟,宗主便匆忙率人去除祟了。您也是知道的……”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马脸小厮道。
“他倒是心大得很。”杜斜双道。
她抬眼便看到焰熙安走了出来,面色苍白,墨发微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