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很快地起身,然后用比蜗牛还慢的速度,比灰尘还轻的步伐,磨磨蹭蹭坐到了迟百川的身边。
他们身上有着同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但其实这是车里的香薰,迟百川是不用香水的,如果他没有改变这个习惯的话。
菜很快端了上来,姜寸知看了一眼,想说这些菜他也会做,还不用浪费这么多钱,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待在迟百川身边的资格,所以也同样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迟百川的吃相很斯文,或者说他从没有狼狈的时候,他最狼狈的时候,大概就是跟自己在一起吧。
姜寸知闭了闭眼,觉得胃突然窜上一股隐秘的痉挛,连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不想见到我?”
他睁开眼,发现迟百川不知何时又在盯着他。
姜寸知听出了他的愠怒,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很害怕迟百川用这样的语气,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他随意丢掉,头也不回。
这是一种曾经日夜训练,难以纠正的恶习。
迟百川端了一盅汤放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可惜了,我还要在这里待很久。”
然后在姜寸知即将闷头喝汤时,又挑剔地说:“这里的汤不怎么样。”
迟百川不喜欢吃味道过重的东西,也不喜欢吃太热的东西,他的饮食习惯像是已经上了年龄的养生老人,姜寸知偶尔怀疑他甚至会在包里放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的枸杞。
好在迟百川不喜欢枸杞,也不喜欢保温杯,所以他的猜测也没有成真。
不过他很挑食是真的。
迟百川还住在迟家别墅的时候,周姨把他的喜好都写在了本子上,姜寸知看过那个本子,写了足足五页,有的简直令人龟毛。
周姨还感叹过,还是姜寸知好养活,什么都不挑。
姜寸知并没把这话放心上,而是把这本笔记当作藏宝图,用了很漫长的时间去解密其中的难题,并且成功获得了最终奖品,迟百川的认可。
比如周姨记录迟百川不喜欢吃香菜,姜寸知发现他只是不喜欢香菜跟肉直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在牛骨熬出的汤里加切碎的香菜他就能接受。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迟百川不喜欢吃香草味的甜点,姜寸知成功破译出是因为周姨总是喜欢加很多奶油,导致迟百川总觉得香草味的东西都很甜腻。
后来他尝试做了一次香草冰淇淋,迟百川就很好的吃完了。
如果让他写一篇主题是论迟百川挑剔的口味如何形成、现状及其解决思路的论文,他有把握能得到最高的分数。
迟百川很快就去了欧洲读大学,姜寸知的破译进度也就暂时搁浅,因为他还有两年才能毕业,才能申请国外的大学。
迟百川的城市跟他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并且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回来,所以他们通电话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是几天,有时是一个星期,最长的一次是一个月。
通电话的时候姜寸知都会先发消息问他忙不忙,然后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自己今天的经历,最后问能不能给他打电话。
迟百川如果很快回复,就代表姜寸知现在可以打电话过去。偶尔迟百川不会回复,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他们就会聊一些日常,不过大部分时候也是姜寸知在开口。
听到迟百川声音的时候,姜寸知很不争气地想哭,但还是忍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很忙,要多注意休息。
他知道他很忙,但还是自私的把那句‘忙的话可以不用给我打电话’咽了回去。
隔着越洋电话,迟百川的声音很低沉,填满了姜寸知心中名为思念的空洞。
因为不知道迟百川什么时候有空,所以姜寸知每天都会掐好时间给迟百川发消息。拍自己的早餐,然后问他吃饭了么,拍天空的颜色,问他那边下雨了么,诸如此类。
迟百川大多数时候都会已读,看心情回复,太忙或者太晚就不会回复。但没关系,因为姜寸知很快又会发送新的信息,继续问一些有的没的。
在这么过了一年之后,姜寸知失落地发现,自己的成绩并不能申请迟百川的学校。那个暑假他过得很消沉,甚至不敢飞去欧洲见迟百川,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期许。
所以他们这一个月通的五次电话里,他拨过去的次数头一次比迟百川打过来的次数少。
他们通话时,迟百川不知怎么,突然提了一句:“海岸线通了,开了很多家露营店,这个季节很适合去兜风。”
姜寸知知道他说的那条海岸线,去年还在施工,今年就通车了。他当时还想说自己想去海边兜风,但他又想到了自己没办法跟迟百川上同一所学校,又怎么跟他一起去兜风。
他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最后以迟百川挂电话结束。那之后的一周,迟百川都很忙,忙得没时间回他的信息。他更加消沉了,觉得自己好像沉到了海底,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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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去一半的时候,迟百川忽然出现在迟家别墅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里面没有什么私人物品,装的都是给他和迟百昭,还有周姨的伴手礼。
姜寸知趴在窗户上,透过花园看见了迟百川进来,他似乎抬头望了一眼他的方向。
姜寸知又跟鹌鹑一样缩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百川。
周姨很快来敲门,说今晚迟百川等下要出去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
姜寸知恨不能马上下楼去见他,但心中的胆怯像是一根尖刺,刺破了他本就剩得不多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