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克青小心紧跟其后,没想到平平无奇的酒肆后堂,曲径通幽处,两人曲曲绕绕拐弯了好一会,驻足在一间朴实无华紧闭的门前。
谢耘轻扣门环,压低了声音道:“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陈旧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门里漆黑一片看不出个究竟。
谢耘推门而入,程克青只好跟着一道进去。
一股灰味,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鼻而来,程克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担心被人察觉,连忙紧紧捂住嘴巴。
看起来好似废弃的家苑,树木丛生盘根错节,百草丰茂长至人齐,荒无人气。黑灯瞎火的院落里,只有头顶的一弯月亮,以及身旁一言不发的男子。
谢耘取下蒙面的布巾,就着面巾捂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倏尔喷出一口血。
血喷溅在草上,草叶跟着抖了两下,生机盎然昂首挺胸的草叶骤然耷拉下来栽进土里。
借着月光程克青看得清楚,那血色发黑,根据她贫瘠的药理学识,这是中毒了!
程克青连忙运功御气,准备效仿适才的法子救人,她心想,你可真是走大运了,若不是今日撞见我,你只怕都死了千百回了。
谢耘有气无力地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无需白费力气。”
他从胸口摸出一个瓷瓶,奈何他气喘得厉害,手抖似筛糠,竟然无力打开瓶盖,谢耘没好气地瞪了眼立在一旁认真观赏的程克青,沉声道:“帮忙!”
程克青如梦初醒,上前接过瓷瓶倒出药丸托在掌心,看向谢耘,眼神询问,吃多少?
谢耘挣扎着抓住所有的药丸一把塞进口中咽下。
程克青又睁大眼睛,俯身凝视着对方,想知道药效是否有用。她随时准备着提气运功救人。
许久,起伏的胸膛逐渐恢复平静。谢耘按向自己的脉搏,抬眸回应,“可以出声了,你问吧。”
“那些人是你的仇家”程克青扬手扑闪着灰尘,嗓子跟着干哑收紧,她忍不住训斥起来,“江湖儿女,怎能缩头乌龟地躲起来?方才就应该冲上去,你我联手打他个落花流水!”
谢耘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他擦拭起嘴角的血痕,淡然道:“打不过怎么办?把你卖给人家抵过,如何?”
弹指一挥,一颗石子正击谢耘面门,他垂着眼仔细折好面巾,头也不抬微一侧身,躲开了石子。
程克青发誓,她这一招可以说弹无虚发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竟然被眼前的病秧子气定神闲地躲开了!
“你!”
“我什么?江湖儿女这般偷袭体弱多病之人?你们江湖儿女也不过如此嘛!”
“我”程克青哑口无言,她本欲小试牛刀展示一下自己得意的功夫,未曾想被无情碾压,她张了张嘴,垂丧着脸坦言,“对不起,我给江湖儿女丢人了。”
“无妨,凡事都有第一次。”谢耘眉眼间倦意沉沉,“那些人是为了我手中的东西而来,不巧赶上我老毛病犯了,你适才见到的只是他们的一支分队,我独自一人勉力或有胜算。”
他看向程克青,顿了顿道:“只是我不能冒这个风险,担心你冒然出手惊动了其余的人,所以只好劳烦你陪我走这一趟,待一会外面静了,我送你回去。”
“我省得!”程克青作了然于心状,“我师姐也会护送东西下山,随行的人会分成好几支,偷梁换柱鱼目混珠,明里暗里谁也不知道东西在谁手里。”
话毕,门外嘈杂起来,听声音来了不少人。
“是这么?这门里肯定有人。”
“难道要进了这个门吗?这该死的门怎么锤不开?”
“让我来,我不信砍不开?”
一阵刀剑击打的声音,叮呤哐啷似乎用了好大的劲头,那门却巍然不动完好如初。
谢耘耳语,“精钢玄铁浇灌的。”
看来是小看了那道平平无奇的小门,程克青有点后悔方才没有摸上一把,这精钢玄铁是个什么质地。
一尖细嗓子的男子叫道:“滚开滚开!一群蠢货,咱们非得从门进去么?”
院墙高筑,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转而望向身旁的人,谢耘看出她的担忧,低声道:“放心,他们轻功不似我,上不来。”
一个黑色的身形犹如黑鹰飞身纵上屋檐。
程克青:“”
那人探着脑袋朝下俯瞰道:“妈呀,这地方好像鬼窝!”
门外叽叽喳喳声此起彼伏,应该是好几队人流聚集在一起。
“有人么?没人咱就不进去了吧?我怕鬼。”
“黢黑!什么也看不清,我下去探一下。”说着足尖一跃跳下来。只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落地时踩断了一根树枝。
与此同时谢耘鹞子翻身,揽住程克青退进廊亭里,他伸指在青砖石壁上颇有节奏地点触了一番,地下一道暗门打开,两人即刻躲了进去。
门迅速合拢。
程克青小声道:“这门,结实么?”
“放心,坚若磐石固若金汤。”谢耘不动声色,轻轻后退与程克青拉开一点距离。
暗门下是一条逼仄的巷道,只余一人将将通行,但谢耘与程克青方才是一同进来的。就好比羊肠小道上挤进了两台轿子,堵上了。
若是挤一挤,彼此客气客气错开,倒也能转个身,但两人都屏气凝神盯着头顶,担心轻举妄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头顶上有许多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我就说这地方是鬼窝吧?一个鬼影没有!”
“没有鬼怎么能叫鬼窝?胆小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