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白大概没想到谢乘风这么痛快地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这步台阶他下的太顺当了,以至于心里还是不大能过意的去:“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补回来?”
谢乘风在倚着上半歪着身子:“行啊。”
每句话他都应的痛快,许映白又问:“你跟谁都这样不拘一格吗?”
“没有。”谢乘风浅浅地笑了一下,“许老板都屈尊降贵地跟我道歉了,我要不识相地死咬着不放,微信拉黑没关系,没准现在就该把我赶出去了吧。”
瞧瞧这番话说的,看似接受了道歉,实际上一个字也准备放过他,许映白一时沉默,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到空气的流动。
关于吵架这方面,他跟沈泓吵多许多次架,二人你骂我一句我骂你一句,来来回回地自己就和好,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谢乘风显然跟沈泓的风格不同,许映白对于这套哄人的业务实在生疏。
谢乘风见他不说话,换了个姿势,问的很直接:“我那句玩笑话,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许映白瞬间抬眸,眼神泛起近乎到冷的平静,他其实挺欣赏谢乘风的说话风格,什么都不藏着掖着,包括现在问的这句话,虽然涉及了隐私,但也明白地问了出来。
少顷,他问:“对我这么好奇?”
谢乘风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胳膊随意地撘在桌边,很给面子地又补了一句:“你要不想说可以不说。”
“哦,那我不想说。”许映白不客气道。
谢乘风哑然失笑,微抬了下手:“爱说不说。”
许映白发现自认识谢乘风后自己笑的好像比以前要多了,比如现在,因为这句凉飕飕的话,让他很想猛乐一阵,不过思及造成这些固执反应的源头,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坠了几分。
在书店时许映白几乎不抽烟,小房间里也没配备烟灰缸,他拿着手机毫无目的地翻了几眼,最后还是放下,从小柜子里取了一只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水后走到窗台边点了一支香烟。
炎热的气息从窗口扑面而来,混合着缭绕的烟雾,额角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烟燃烧到一半,谢乘风起身走到了他旁边。
“许老板,其实我挺郁闷的,那晚我们前一秒还好好地说下次吃饭的事情,下一秒你就甩了脸子,我回去之后咽不下这口气,给你发了一条微信,想着你能再回我两句,我们打打岔就当这事儿过去了,没想到你就给我回了个好,连带拉黑一条龙服务。”
许映白吐了口烟,转头笑问:“刚说不生气了,又翻旧账?”
谢乘风倚在窗边,耸了耸肩:“没有啊,我这不看你又深沉上了,好怕再被你拉黑的。”
许映白一本正经道:“不会的。”
“是么?”
许映白眉梢微动:“因为我还没把你拉回来。”
谢乘风偏头一笑,微不可察地倾身了下身:“许映白!”
“叫什么叫?”
许映白说完自己怔了一下,他转而跟谢乘风对视,仅仅一秒,幼稚且拙劣的念头在二人心间同时浮起。
二人先是各自抻着劲儿,谁也不肯先笑,只不过对视几秒后又谁都没忍住。
谢乘风实在太酷了,就连笑的时候眉宇间也冒着一股桀骜的气息,但这股气息并不厚重,更像少年时代那种特有的昂扬。
许映白眼中某种东西稍纵即逝,他抽了口烟,避开了迎面的笑容。
午后太阳光的光晕在玻璃窗上扩散着璀璨的一层,许映白的思绪也被裹进回忆里。
短短几分钟,想起好多事,印象最深最痛苦的便是在医院里。
当时方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举起手笑着对他说:“映白,我手腕好疼啊。”
出了病房,方翊他妈恶狠狠地盯他几眼,忽然直直跪下。
方女士跟他儿子一样,是位体面到极致的人,她从来没有在外面失态过,但那天在医院里,骄傲的她当众哭的声嘶力竭。
方女士控制着让自己努力冷静,如果细细听来能听见声音里的颤抖,她执意不肯起身:“映白,我儿子对你这么好,他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他?”
心疼?他怎么心疼?
其实不光方女士,还有别人跟她做过同样的举动,哭喊着对他说许映白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直到抽完烟,谢乘风仍然站在他身边,许映白将烟头扔进纸杯里,看着在水中扩散的细小烟灰,似是喃喃自语,“曾经有一个人,借着受伤的理由,纠缠了我很久,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可是我有担忧,担心你也会跟他一样,没完没了地纠缠我。”
狭窄空间里烟草的味道格外清楚,很久之后,谢乘风注视着他:“我跟他不一样。”
许映白没看他,端着水杯返回到沙发床边:“我知道。”
抽完烟后嘴里有些发涩,许映白从柜子里找出两颗薄荷糖,扭头一看,谢乘风仍站在窗边,眼神带着一丝恍惚。
“回来坐。”许映白叫他。
阳光玻璃窗折到谢乘风身上,逆光的角度显得他五官更为清冷,他唇角浅浅勾动一下,突然说了一句:“许映白,你不知道。”
不知为何,许映白品出谢乘风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地委屈与愤怒,他攥了下糖纸,问:“我不知道什么?”
沉默几秒,谢乘风走过来,一副无事发生那样:“没什么。”
许映白嗯一声,分给了一颗糖果。
重新坐下,谢乘风拿起那本书没几分钟又放下,忽然又问:“那他现在还在骚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