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风雪呼啸,窗户上挂满晶莹的冰霜。
医院里弥散着福尔马林的死亡气息。
宋春庭讨厌医院,讨厌医生,更讨厌充斥着感官世界的纯白以及渗透进皮肉的冰凉。
吃过早饭,谢淮楼看着她把药吞下去,皱紧的眉眼舒展。
“雪快停了,想不想下楼走走?”
谢淮楼抽空回了趟小镇,给她带了换洗衣服。
可她不爱穿自己的外套,非要罩着男人的蓝色冲锋衣,衣服很长,衣摆刚好遮过大腿。
“我能去吗?”
“我问了医生,就在院里溜达,问题不大。”
“好。”
掐指一算,她已经十天没离开病房了。
时间走的很长,也很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前半段,她在无尽的发呆中悠哉度过。
后半段,她开始走上正轨,吃东西,吃药,床上装蘑菇,抱着他睡觉。
谢淮楼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尤其在照顾她这件事上。
细致入微的精髓,大概是她浅浅皱眉,他都会面露担忧的询问,生怕她有一丁点不舒服。
“等会。”
他拉住转身的女人,从包里掏出一顶正红色的毛线帽,略带乡土气息的古老款式,可戴在她头上意外的很合适。
果然气质好的人,穿什么都有自己的味道。
“张婶给你织的,说暖和。”
男人拉过她的手,塞进幼稚小粉兔的皮质手套里。
“齐齐的零花钱掏空了,就为了给你买这个。”
“他的小金猪?”
她略显诧异。
“砸了。”
宋春庭垂眼,突然很想肥嘟嘟的小胖子。
“那是他好不容易存起来的。”
“他说,钱没了可以再存,宋姐姐只有一个。”
她抿唇轻笑,视线移到别处,眼角泛起潮湿的暖意。
谢淮楼牵着她走出病房。
她不愿坐电梯,他带着她走楼梯,病房在10楼,走到7楼时她停下,耍赖似的说累了。
谢淮楼勾唇笑了笑,往下走两个台阶,背对着她。
“上来,我背。”
楼梯间冰寒刺骨,宋春庭站在阶梯上,盯着他宽阔结实的背影,那一瞬间的晃神令她想起年幼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小,爸爸的生意也没做大,更不会经常去国外出差,每天都在家里陪着她疯玩。
她喜欢趴在他背上,他背她满世界乱跑,铃铛般的笑音仿佛还在耳际回响。
只可惜,无止境的欲望最终吞没了他,更淹没两人亲密无间的父女情。
当他口中说出“不追究”三个字时,她的心已死,堆积成山的金钱也填不满百孔千疮的身体。
“春春?”
宋春庭被呼唤声叫醒跑偏的思绪,用微笑藏匿险些瞬涌而出的水光。
她扑到他背上,软得像团跳跃的棉花。
“瘦了不少。”
他掂量几下,背起来似一副空架子,毫无肉感。
“等出了院,我给你弄好吃的,把肉养回来。”
“胖了难看。”
她凑到他耳边,鼻尖蹭过耳垂。
“再说你抱着我时,能节省一点体力。”
大雪从昨晚一直落到现在,地面积雪足足有半米高。
南方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赶巧被她撞上了。
如果把北方的雪看作朴实直率的粗汉,那么南方的雪就像娇滴滴的小姑娘,落在人身上不冷,软绵细腻,微微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