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没有天赋,但她早早地用努力弥补了这一点。
会努力的人,怎么都不会平庸。
可刘明接下来的话,却让林羽翼意外地皱起了眉。
刘明说:“小鸟,我一直一直记得,你以前和我说的那些话,高中也是,大学也是。如果不是你,我、我大学那会儿早撑不下去了。只是这些年,我一直没找到机会,也没那胆子向你道谢。”
刘明说得异常认真,无比真诚。
林羽翼却陷入一阵混沌的回忆中。
她……对刘明说过什么吗?她不记得了。
刘明看见她微皱的眉头,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不记得了?”
林羽翼心虚似的笑。
刘明继续说:“大三那晚,我俩在长椅上,你以为我睡着了,说的那些话,我其实都听见了。”
林羽翼依旧是一脸茫然。
“完全不记得啦?没事儿,我记得就行。”刘明摆摆手,无奈,又了然地笑,“你真是一点儿没变,从高中看到你的第一眼,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就像一个……”
像小太阳。
只有光芒四射的太阳,才会无意识地、不间断地向四周挥洒阳光,照亮一片一片黑暗阴湿的角落
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
她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踱步着,眼看走到学校门口,刘明犹豫地问:“小鸟,你坐地铁来的?”
“是。”林羽翼看出他的话外之意,“刘总要开车送我呢?”
“嗯,如果你、你不嫌弃的话。”刘明挠着脑袋,脸上露出一个青涩但认真的笑,“天这么热,怕你麻烦。”
“车在哪儿?”林羽翼不客气道,“刘总都发话了,我还好意思拒绝不成。”
“别这么叫我。”刘明耳尖不自在地红了,“我在别人面前那样都是、是装出来的,是做给他们看的。小鸟你不一样……我、我的意思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高中大学那会儿的样子。”
“啊,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林羽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生怕刘明又要用刚才那么认真的眼神夸她,夸得她快要飘飘然了。
“好,我不说了,你也别叫我刘总。”走到停车划线处,刘明拉开车门,最后说道,“总之,林羽翼,以后无论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事儿,我一定竭尽全力。当然,倘若你一帆风顺,自然最好。”
刘明坐上驾驶座,后座的车门打开,车底盘有些高,林羽翼稍稍跨步才迈上去。
刘明的车竟然是一辆保时捷的suv。
外饰他没怎么注重保养,乳白的车身显得灰扑扑的,内饰却非常有格调,暗红色的真皮座椅与低调的黑色皮纹隔断相衬,车内整体是暗色调,可空间很大,一点儿也不显压抑。就连林羽翼这种不懂车的人都看得出,刘明这内饰是下了功夫的,估摸着,说不定有六位数。
“刘明,你是真出息了。”林羽翼轻声感叹道。
林羽翼坐在后座右边,隐约看得见刘明的侧颜,他单手扶在方向盘上,手指搭在真皮保护套上的暗沉纹路,轻轻敲着,另一只手划过仪表盘,点开音乐播放。
音响效果很好,乐队旷野的声音一下子占据整个车内空间,一点儿也不刺耳,却完全将它与外界隔绝,让车内的人仿佛置身一个充满弹性的气泡里。
刘明背靠在座椅上,林羽翼注意到,他的身形比在外面明显放松许多。仿佛回到自己的车里,在独属于自己的安全的空间里,他才敢卸下一切防备与伪装,做回自己。
“出息了吗?”他的手指缓缓抚摸着方向盘保护套上的纹路,沉默片刻,语气忽的低沉,“其实我有些时候会忍不住地想,她要是知道我现在这样,她要是知道我出息了,她会不会后悔。”
刘明没有说“她”是谁,但林羽翼和他都知道。
劈腿的申树,要是知道刘明能有今天的成就,会觉得后悔吗?
“这种事,谁知道呢?”林羽翼托着下巴,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起大学时的申树是什么样了,唯一清晰的回忆,是第一次看见申树的那一眼,那个弱柳扶风的菟丝花一般的清纯脆弱的女孩,迟到站在教室门口,却又一点儿也不慌乱,镇定地鞠躬对杨老师说“对不起”时的模样。
林羽翼和申树不熟,但至少在高中阶段,她对申树只有好感,没有恶意。
直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菟丝花般的女孩,当初那个用细弱的声音念出铿锵有力的文章的少女,当初那个文采斐然的小作家,怎么会劈腿呢?
申树在想写什么呢?
现在的申树,又过着怎样的日子呢?她幸福吗,迷茫吗,后悔吗?
林羽翼不知道。
林羽翼叹气:“只有她自己知道。”
“是啊,只有她自己知道。”刘明随着林羽翼的声音,感慨道,“这些年我经常会想起她,每次一想,我就告诉自己说,我算个什么啊?我出息了又怎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自己选的路,说不定她还真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顿了顿,眼皮微沉,目光散散地盯着方向盘:“反正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已彻底放下,早就不在乎她了。诶对了,林小鸟,你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刘明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又怎么会真不在乎呢?
申树是他的初恋,是洒在旷野里叫他追逐许久的那一抹月光,亦是铭刻在心尖反复刺痛他的那颗倒刺。
“不知道。”
林羽翼摇头,没有安慰刘明,她只是抿着轻笑,说:“明年是我们毕业十周年,你要真想知道,到时候,去校友聚会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