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瀚围着他说话:“我安排好的,还有我五弟在前锋。”
张等晴赶他远点,转而问自己人,天象师许斋讲话简练不偏私,概括了顾氏一门三人执掌的各部情况,虽然文政将党各有分治,但至今各不冲突。
张等晴点头,这才把蓑衣脱下来抖抖雨水,看也不看顾平瀚,话却是严厉地说给他听的:“一家子乌鸡斗眼,要是趁着这种时候搞长洛的那一套争权夺利,搅了阳川的江湖,坏了老子心心念念的务事,那你们这三口棒槌就给老子找根麻绳吊去。”
顾平瀚认真地找来找去。
“……麻绳事后再说!”张等晴没好气地把蓑衣挂好,“棒槌,吃饭没有?”
顾平瀚顿了顿,点过头,张等晴也就不搭理,自顾自跑去和下属们一块啃椒盐肉饼,草草果腹了事。啃完后,顾平瀚忽然把一包裹得严实的东西递给他,张等晴狐疑地拎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他喜欢的北地鲜枣。
他哑然地挑出一颗,擦擦就往嘴里扔,味蕾顿时恢复。
“谢了。”
“唔。”
张等晴的焦躁随着甜津消下去不少,顾平瀚感觉到了,便开始说话:“我不来添乱。”
“你最好是。问题是你的命金贵,千机楼一直悬赏你的脑袋,这里是他们老巢的门口,你来西境十几年也是第一次踏足梁邺城,掂量着小心点吧。”
顾平瀚点点头:“你更要小心。”
“我比你有出息一点,我防得了烟毒。这几天雨大,我要和部下去刺探千机楼的烟草种植地,你就别掺和了,省得不慎吸了几口原地抽疯。”张等晴肃穆地扫他两眼,“本来就有点抽疯了。”
“……”
张等晴嘎嘣啃枣啃舒服了,珍惜地把剩下的鲜枣包起来,听着屋外的雨声拍了拍顾平瀚肩膀:“提前来就提前来,你别乱跑,去和顾瑾玉那批北境部下接洽吧,这个我搞不定,得你们那样的去管束。”
顾平瀚脸上凝聚起一点凝重,和他一起看向外面的秋雨,水净万垢,但梁邺城的水既冲刷不掉烟毒,也浸不了北境的破军炮。
两天后是十月初一寒衣节,张等晴趁着城中再兴祭祀的关节,冒雨带领部下好手一起潜去千机楼的种植据地,尽管已是第五次秘密勘测,每次深入都惊心动魄。
张等晴仗着大雨的遮掩潜入了两天,艰险地全身而退,回到据地后刚喝口热水,就被神医谷传来的最新消息骇得跳起来。
跟在一旁的顾平瀚被喷了一脸热水,眨也不眨地任由水珠流进眼里:“怎么了?”
张等晴惊骇之下把水杯捏碎了,怒不可遏得简直想揍顾平瀚一顿,抬头见他一脸水,怒火勉强平息,咬牙切齿地把神医谷那头的消息告知:“托你们西境水师的搅和,千机楼的死士闯进了神医谷,其中一个掳走了我‘弟’!’”
顾平瀚下意识后退一步,怕被弟控当头一捶。
若不是今年中枢庙堂强势干涉,西境的江湖仍会维持着阳川上下游的平衡,千机楼再人多势众也不能这么迅疾地突破神医谷,顾平瀚钝钝地感到对张等晴的抱歉,但很快又发现他意外的冷静。
他也跟着冷静了,傀儡进不了食,但含一含无妨,于是他把流淌到嘴角的水舔了。
张等晴头顶乌云密布,冷静但不淡定地骇了半晌,直到手里被塞来新一杯热水才回神,抬眼时看到顾平瀚古井似的眼睛。
“小灯真的被掳走了吗?你的反应,不太像。”
张等晴手抖起来,连日来无从发泄的惶然焦虑挣出了一丝半缕:“小灯压根没去神医谷避祸,留在我家里的是易容成他的样子的苏家人,他……跑去千机楼里了。”
顾平瀚迟钝地想了想,笨拙地安慰:“瑾玉会保护好小灯的。”
张等晴沙哑地嘶吼:“他最好是!”
“不是就一起打他。”顾平瀚连连点头,一副不管弟弟死活的模样,“打进棺材里也不妨事,他的棺材就在将军府里。”
张等晴:“……”
*
十月初七时,消失了近月的姚云正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姚云晖面前,中气十足地喊了声爹。
姚云晖看他的样子,笑不出来:“别,为父倒喊你一声爹得了。正儿,你耍够了?如愿没有?身上的伤严不严重?”
姚云正满不在乎地揩了揩侧脸贴着的药纱,笑着应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