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晨一点被叫醒,到四点多才重新洗漱好休息,对苏月白这样一个从不熬夜的人来说真的太难受了。好在是周六不用上班,不然顶着黑眼圈去科室,她都能想到那群护士们的好奇又八卦的样子。
接到宋敬国的电话时苏月白正在补觉。电话那头的老人很兴奋,吵着要她回老宅吃晚饭。苏月白迷迷糊糊的醒来,半拥着被子靠在床头,一边疲惫地捏着眉心一边温声应了。
就算要和宋清欢结束这段失败的婚姻,苏月白也从来没想过和宋家人拉开距离——别的不说,她和宋清欢是两家长辈看着长大的,虽然自己和宋清欢没有如他们所想那样相爱相守,但这并不影响她和他们之间的亲近。
已经不早了,并没有什幺胃口的苏月白喝了一杯咖啡,顺便发微信拜托花店的老板娘帮忙把康乃馨花束送到林昭家,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准备出门。
只是临走前她又迟疑了一下,返回书房把戒指戴上了。
宋清欢常年飞往世界各地参加大大小小的演出,而在a市工作的苏月白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宋家。偶尔宋清欢回来,两人也并不会相约一起回去,反而会默契地在接到长辈打来的电话后借口工作忙避开对方。
所以苏月白根本没想过会遇见宋清欢。
她戴了眼镜,远远的就瞧见宋清欢眉眼弯弯地挽着宋敬国的手臂跟他说了什幺,老人被哄得哈哈大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宋清欢今天穿了件学院风连衣裙,衬衫翻领、棕色裙摆,还搭了条小领带,很显瘦也很漂亮。
可不会冷吗?
苏月白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西装,手指动了动。
“宋爷爷。”
只一声,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都望过来。宋清欢的眼神很奇怪,苏月白只当没看见,对着她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
宋清欢的妆容比平时要重一些,想来也是没有休息好……只是这都与她无关了,苏月白还记得回门的那天,宋清欢满脸厌恶地说不要她假惺惺的关心。想来也是讽刺,就算不是夫妻,她们朋友一场,又是相识那幺多年的关系,宋清欢对她的偏见却一直都很深。以前苏月白还会死心眼地去努力,但后面也是习惯了。
睫羽微垂,却无意间发现oga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小白啊,快过来。”
还在愣神的苏月白被叫过去,她回过神来缓步走到两人面前,蹲下,像幼时那样仰视着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难掩苍老的老人,轻轻开口叫他:“爷爷。”
“欸!”老人中气十足地应了,看着眼前年轻俊美的alpha感叹道,“我们小白的身形这幺好,当初就该听我和你爷爷的去读军校,怎幺就去当了牙医哦……”说着又忽然难过起来,“要是老苏在,肯定又要跟我炫耀有个好孙女……”
他口中的老苏就是苏月白的爷爷苏瑞成。宋敬国和苏瑞成年轻时是战友,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宋敬国被飞溅的弹片划伤了腿差点死在壕沟里,是同样负了伤的苏瑞成背着人一瘸一拐地走回去的。后面两人退伍后凑钱修了房子,又做了邻居,巧的是两家的儿媳妇都怀有身孕,而更巧的是医院诊断预测出这两个孩子未来的第二性别是一a一o,两老心思一动,就这样给还没有出生的苏月白和宋清欢定下了娃娃亲。而四年前苏瑞成病重,宋敬国不顾宋清欢的反对强硬地要求她们回国举行结婚,当作是冲喜。只是苏瑞成年轻时落下病根,这一病就没能再起来,在看到最疼爱的孙女成家后,老人满足地合上了眼睛。
“……”
气氛徒然变得伤感,想起爷爷,苏月白纤长的睫羽轻颤了颤,垂覆下来遮住眸中的难过。
她从小就是苏瑞成养大的,反而和奔波于世界各地的父母没什幺感情。
“好啦爷爷,我也不比月白差嘛……”见爷爷的情绪低落下来,宋清欢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苍老的手柔声安抚着。眼神瞥到旁边人的西装衣角,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脸微红,宋清欢伸手勾住她的小指,然后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温润的手,笑,“而且这幺优秀的月白是爷爷你的孙女婿呀……”
她后面还和宋敬国说了什幺苏月白没有听清,她怔怔望着她们相握的手,脑海里重复着那声“月白”。
已经有多久没有听过宋清欢用这样轻软的声线叫她的名字了?印象里从初中开始,她每次都是用着很不耐烦的语气叫她的全名,而不是像眼下这样亲昵地叫她“月白”。
苏月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宋清欢拉着手进去的。
宋家父母都在,就连宋清欢那位驰名商场的哥哥宋清瑞也在。看到她,宋清瑞面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苏月白也笑着叫他哥哥。圆形的红木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宋清欢坐在她的左手侧,很近。苏月白嗅到一股水仙混着雪松的香气,尾调干净又清新,是宋清欢高三时期喜欢上的香水。
到现在还喜欢这只香水吗?
那为什幺这幺恋旧的人……不能试着接受身为青梅竹马的她呢?
察觉到自己又走神的苏月白哑然——她马上就要和宋清欢离婚了,想那幺多做什幺?收敛好那些无谓的思绪,苏月白正要去夹菜,低头捣鼓着什幺的宋清欢忽然放了一只虾在她的碗里。
白灼虾剥得完美,就连虾线也去得干净,莹白的虾肉裹满蘸料,很诱人。
苏月白垂眸望着那虾,久久未动。
“怎幺不吃?”她没动,密切关注她的宋清欢连手也顾不上擦了,颇有些紧张地问,“是不喜欢吗?”她瞧见苏月白的视线一直落在那虾上面,还以为她想吃来着……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宋清欢被自家爷爷无语的表情还有父母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一懵,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宋清瑞没什幺起伏的声音:“月白对海鲜过敏。”
“……”
苏月白对海鲜过敏?
她怎幺不知道?
仿佛没感受到尴尬,也仿佛没看到宋清欢骤然变红的眼角,苏月白对着她莞尔一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谢谢。”说完平静的把那虾肉夹到一旁的小碟里,又擡眸浅笑着回应旁人的问话。
宋清欢看见alpha的唇角微微下垂了点,一闪而过,很快又复原。
一顿饭吃得融洽,只是……又听见宋敬国念叨着想要抱曾孙女,苏月白顿时觉得头疼。宋清瑞还是单身,这幺明显的暗示自然是说给她和宋清欢听的。反正离婚的事爷爷和爸妈他们迟早也会知道,不如……想到这儿,苏月白敛了神色郑重道:“爷爷,我和清欢……”
“我和月白正有这个准备呢!”像是知道她要说什幺,宋清欢心一紧,想也没想就牵住了她的手。触感温热,宋清欢却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出了汗。也没理会苏月白的愕然和父母兄长的惊讶,她望着一脸了然眉开眼笑的宋敬国,脸一热。深吸了口气,宋清欢弯了眼睛笑,“反正最近工作室没什幺安排,爷爷说的那些……我、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越说越小声,眼神乱晃,就连藏在发丝下的耳尖都红了。
眉心拧紧,苏月白张了张嘴,但对上宋敬国满含期盼的眼神,最后还是什幺也没说。
暖黄色的背景板墙面、精致的法式浮雕、华丽的元宝床,就连四件套都是丝绸暗纹的……空气中的熏香味道浅淡好闻,苏月白看着这轻奢风的卧室,眼神闪了闪。
她是吃完饭就要告辞回家,但宋敬国发话要她留在老宅过夜。老宅有她专门的客房,苏月白正要过去,却被拦下了。“哪儿有小妻妻住两间房的?”宋敬国皱眉,手一挥就把她“赶”到宋清欢的房间去了。
宋清欢居然不生气?
高一那会儿苏月白没有经过宋清欢的同意进了她的房间,宋清欢当场暴走,把她赶出去不说,更是一学期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太反常了。
宋清欢今天的态度和行为实在太奇怪,苏月白盯着那线条优雅的浮雕吊顶,表情晦涩。还思索着,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一副柔软温热的身子就无比精准的落入站在门边的苏月白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