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谷。
秦子轩强撑着身体来到听林院的时候,秦仲游正坐在石椅上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把剑。
剑身修长而锋利,连接剑柄的附近呈水波状,两面皆镌刻着漂亮的篆文,一面写:渡世锋芒,方心浩荡。另一面写:剑鸣霄汉,气贯八荒。
渡方剑……
秦子轩缓缓走过去,秦仲游正在把上方的剑穗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再拿过新的仔细换上。
“颜少主最爱漂亮。”他在对面的桌前坐下,道:“当年剑穗便时常换个不停,若是能看到这剑保养的如此之好,定然开心。”
秦仲游嗯了一声,伸手轻轻抚过那些字迹,道:“这是他用魂火所刻,如今浸满福泽,假以时日,定是一把与可天一比肩的传世之剑。”
就在这时,那字迹忽然再次滚过了一段流动的金光,秦子轩怔了一下:“颜少主都走了那么久了,为何这剑身上的福泽仍然在增加?”
“想是他当年救过的人在开枝散叶,其中有品格良好者,亦有此剑之志。”
那金光来回滚动了好一阵,字迹的刻痕也深了许多,两人都静静看着,直到秦子轩轻笑:“看来是做了造福百世之举,才会有这般多的福泽涌动。”
秦仲游不再答话,取过剑鞘将剑收回,却依旧依依不舍。
“这般浸润着福泽的济世之剑,怕是再万年也再难出一把……如今,到处都在传言您要将这把剑赐给阮小主……他真的合适吗?”
秦仲游摇头:“非我要赠剑,而是渡方选中了他,也许……这些年是我过分执着,他真的是惊玉的转世……”
阮其溪一路跑来,一眼看到院中的两人,忽然又闪身退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
秦仲游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却并未朝这边望,依旧是专注地凝望着剑身上的刻痕,仿佛在透过那些字迹探索刻字之人的面容。
“可阮小主,和颜少主的性子,相差极大……”
“也许是因为他当年过于耀眼,才会招致如此灾祸,这一生做个普通人,任性一点,糊涂一些,也好。”
“也是。”秦子轩放松了下来,道:“左丘门主和阮院主那般宠他,会娇惯成这般性子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当年的颜惊玉也是极其受宠的孩子,别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可颜惊玉却直到十二岁还经常与爹娘住在一处,后来还是因为颜庭轩嫌弃他太过黏人,强逼着他搬到了听林院。
他倒是怎么着都行,有爹娘的时候黏的要死要活,乍然离了也过得有滋有味,搞得颜家夫妇二人弄不懂他究竟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是该多关心一点,还是该多放任一些。
总体来说,他是个打蛇棍上的人,哪儿由着他他便也顺着哪儿,倒是格外的不拘一格。
阮其溪悄悄握拳,眼睛有些闪闪发亮,他转身飞快地跑开,一路回到了左丘家,兴高采烈地宣告:“师父真的答应把渡方剑给我了!!”
“当真?!”阮清婉快步走了上来,一旁的左丘翰也投来视线,笑道:“看来他当真入了假仙境,终于要放下了颜惊玉了。”
“当真当真!“阮其溪迫不及待地道:“之前他晚上总是要枕着渡方剑才能入睡,如今已经将其放在剑台,不再时常把玩,真不知道这趟魔域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心态发生了如此的变化。”
“不必管他究竟发生了什么。”阮清婉弯唇一笑,她用有些着迷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孩子,就像在看着一件无比精致的艺术品,温和道:“只要我儿能拿到渡方剑,日后便是真正的渡方仙君,无人再敢小瞧你。”
“可是……”阮其溪再次取出了那枚珠子,疑惑道:“为什么我只要拿着珠子靠近渡方剑,它就会对我有感觉呢?”
“因为你是天命之人。”左丘翰抬步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你拿到渡方剑之时,爹娘便合力为你融了此珠,我左丘家,也要出一位真仙了。”
阮其溪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我,只要拿到渡方剑,就能成真仙?”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阮清婉将万象珠取回,道:“现在先回去吧,要好好练功,成人礼之前,务必将流云飞絮突破第四阶。”
“切记,没有此珠的时候,不要靠近渡方剑。”
阮其溪点了点头,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满心开怀。
若当真能成为真仙,师父定会高看他一眼……届时同上坐忘台,该是何等畅快肆意!
一道身影与他擦肩,他微微偏头,霍地停剑躬身,恭敬道:“凌姑父。”
男子目缠白纱,只是微微颌首,脚下轻巧地落在殿门前,稍作停留,还未走入,便闻里面传来一声轻笑:“阿尘来了。”
阿尘脚步再次停下,手指微微捏紧,抬步走入,道:“不知阮院主唤我何事?”
“今日让你来,是为了多谢你。”阮清婉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阿尘不得不跟着她朝里面走,低声道:“即便没有你,既然天命术透露了他在魔域有机缘,我也一定会指引他前去。”
“好弟弟,你与丹南相处的如何啊?”
阮清尘脸色冰冷,蓦地想要抽手,却被她死死握住,阮清婉微微一笑,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无论你是否真心与我站在一起,只要事情败露,你都跑不掉,因为你是我阮清婉的亲弟弟,即便你再不肯认,你都是元凶之一。”
一股巨力传来,阮清尘蓦地被甩了出去,直接跌倒在一旁的矮榻上,身影撞翻了茶几,破碎的茶盏割破了他的手背。
左丘翰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事,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