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面上应了。
纪骅一转身,我就立即给贺子潇打去电话,想让他帮忙查查我二哥带来的这人。
虽然我这发小不靠谱,但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他至少跟我是一条心的,不会像纪骅那样时刻盘算着要把我踩进泥里。
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对面那人的声音混杂在极度嘈杂刺耳的鼓点和电子舞曲里,根本听不清。
……啧。
就知道玩,需要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我怒气冲冲地挂断,抓紧栏杆深呼吸一番,然后眯起眼,居高临下地打量局促不安的那名少年。
也是凑巧,那人竟同时仰头望了过来,黑亮的眼瞳像是雨水洗过,清澈见底。
对视后,他眼神发亮,我则厌恶地移开视线。
站在一众盛装打扮的宾客间的这家伙穷酸得令人侧目,身上的衬衫领子洗得发白,裤脚垂过鞋跟,比马戏团的小丑还笨拙。
不愧是纪骅。
挖空心思邀请这样的穷东西过来,又不提供合适的礼服,不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我?
叫我欣赏与自己七八分相像的那张脸,在这种场合露出窘迫不安的表情?
我越想,火气越大。
我并没有可怜那家伙,只是见不得对方一副畏畏缩缩的老鼠模样。
这是在丢我的脸!
我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和焦躁,恨恨踹了下墙角的花瓶,生出个主意。
*
十分钟后,脸黑到极致的成了纪骅。
他目光凌厉,把少年从头到脚扫了一轮,扣着酒杯的指节用力得微微发白。
我心满意足地坐在幕后,翘着二郎腿看戏。
我没出面,差人把那少年叫到休息室,给他送了套礼服,说是我二哥没考虑周全,让他换了再出去。
那少年也是真的蠢,不疑有他,感激涕零地对着佣人道谢。
而我准备的,自然是从纪骅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别人看不出这衣服属于谁,有洁癖的纪骅却一清二楚。
偏偏这是他的生日宴,因为这种小事弄砸太掉价,所以他无法发飙,只能硬生生忍下这一口气。
我成功报复了纪骅,心头却仍压着石块。
赶在纪骅找我算账之前,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给大哥发了好多条语音消息,说二哥讨厌我,不仅挖空心思弄来个跟我很像的家伙在他生日会上丢人现眼,还想暗示别人我是个私生子,让我颜面扫地。
然后我冷笑一声,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丢到床头,又进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去去晦气。
大哥会帮我警告纪骅的,调查的事他肯定也会出手,我不需要自己来。
我笃定大哥是站在我这边的,无论我……
是真是假。
如果纪骅真的发疯,我大不了去祝家借住一两个月。
可能是我曾经扮女装作弄过祝羽书的缘故,祝羽书讨厌我的程度不亚于纪骅。
但他是大哥的合作伙伴兼挚友,大哥又在出国前特意组了个饭局,言辞恳切地请他帮忙照顾我,所以无论祝羽书欢迎与否,我都能去他那边躲会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悬在半空的心又渐渐安定下来。
我打着哈欠系好睡袍,让佣人给我吹干头发,然后便钻进被窝睡了。
我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错,能一觉到天亮。
然而不知怎的,当我再次睁开眼,窗外天色仍是黑的。清粼粼的月光从阳台外侧投来,映得地上些微发亮,如溪水般蜿蜒流向角落。
我正要蒙头继续休息,却听到一声极轻极冷的笑。
近在咫尺。
我的背脊不受控地瞬间紧绷,牙齿也跟着细细地打起颤来。
身体的反应快于意识。
我不假思索一拳挥过去,却被对方颇为巧妙地卸去力道,手腕旋即被攥住,强硬无比地压到床头。
这姿势屈辱得让我耳朵发烫。
“毁了我的衣服还敢睡这么香?”那人一点一点收紧五指,贴着我的鼻尖轻声道,“你猜今晚是纪越山先赶回来护住你,还是我先……给你点刻骨铭心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