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的里面,有了夜空,不再是混沌的黑,风摇着渐渐生长出嫩芽的低矮灌木,沈惜这次又是从碑前落,穿过规划整齐的街巷。
不是她不想直接在许姨的宅子里面落地,实在是池鱼的除了摄魂镜的本事,其他的并不擅长,鼓捣半天才下的进来,幸好有池鱼在身边,可以变换容貌,才不至于被认出来,安安静静地在街上走。
不过没想到,下来之后,还没等走到地方,现在妖域其他开着门的院子看见别人。
妖域除去几个妖王和附属的宅邸,都是很古朴的宅子,一砖一瓦都很淳朴,很多院子的院墙都不算高。
沈惜站在院子外面,清楚地看见里面站着的清瘦男人,蹲下来,手抓着院中的泥土,和一边脸上被毛的妇女说着种植的技巧,脸上的汗滴划过颊侧,用手肘抬起来蹭过额角,正好看见外面停下脚步的人,笑着点头。
他没认出来沈惜是谁,眼里看见的只是很普通的妖域族人。
一阵风带过,沈惜对他现在的行为不可置否,不过来日方长,装得一时好人,不至于装得了一辈子。
赤诚天收到沈惜的消息老早等在门口,不过看那个小眼神,悄默声地往着池鱼身边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身。应该是许姨吩咐,虽然耳朵一下子红透,还是在屋门前将池鱼拦下。
“许姨说,咱俩在外头等。”
屋子里面点着黄灯,许姨的长发编得整齐,在背后垂着,身影在珠串幔帐之间暧昧旖旎。
“杵在那干嘛,还不走近点,还要老人家我亲自去前头请?”
许姨转过身来,脸上贴着面膜,还点着手指头按着呢,现代的和这个屋子,有一种诡异的化学反应。
听见这话,沈惜心里头稍稍轻松些,捞着一边的柳玄明,像带着小孩看大夫一样,把人安置在一边,倾着身子朝前,把手里的木牌也顺道带上去。
“你家小明脑子不知道咋的好像傻了,还有这么木牌是九婴留下来的,许姨你认得不?这是个什么东西?”
面膜应该是刚敷上的,仰着头的时候里面的精华就差往下淌,许姨抬手让她停一停,左手一盏茶,右手一杯酒,茶递过去,酒灌嘴里,意思是稍安勿躁。
许姨按着嘴边的面膜,防止膜布出现褶子。
“小明这个事情嘛,很正常,就是元神不稳,时不常脑瓜子昏,要么傻,要么情绪不稳定,你多在他身边待待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着手摸过身边的木牌,在手心摩挲起来,翻来覆去的看着,就连木牌边上的木次都没有放过,最后掐着时间,掀开自己面膜,在盆子上头洗了个干净。
“闻香火味儿,是文庙的祈福牌子。牌子很老了,不是这几年的牌子,得早个三四年前的功夫。”
沈惜翻开手机地图,划拉着方向去找,文庙在立交桥边离妖管局十几公里。
之前的文庙有一定的损坏,翻新重建成现在的样子,牌子也更改过,所以许琳琅很笃定,这个牌子就是差不多三四年左右的时间。
摸过许姨手里的牌子,沈惜正翻找着,一根支起来的木刺刚好划破手指,一滴血珠渗出来、
正在她要擦的时候,一只手从边上伸出来,就要往嘴里含。
那手冰凉,刚碰上的时候沈惜就知道是谁,赶忙在手指触到唇边的时候,急抽回来。
“擦,你又发什么疯!”
手指尖那么一丁点的血,早就在挣扎的时候抹匀了,拿了湿巾擦干净,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柳玄明嘴巴绷着,用一种莫名受伤的表情看着她。
许姨努了努嘴,手掌撑着下巴,眨着眼睛盯着这两个人,噗嗤一笑,施施然掀开进里间的帘子,还贴心地加上个隔音隔影的结界。
暖黄的黄灯比宿舍的小灯更高级温和,柔暖的黄光把两个人影罗拢在一起,暧昧地伴随着微风动,在窗子上摇晃。
灯光直直照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现在的眼神清明,眼睛里映出她的影子,被光线扭曲,变成不真实的模样。
“你清醒了?”
“你戒备我。”
话赶着一起说出来,眼神相撞的时候,在半空撞出尖锐的光。沈惜头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他眼神中的侵略性,但是她一脑门子雾水,咋知道他到底在生的哪门子的火气。
“你发什么癫?什么叫戒备啊?你忘了赤晖后来是什么样子吗?”
赤诚天就在门外站着,就算是有结界,她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抓起一边的木牌塞进兜里,不打算和他再多说,疯了就疯,傻了就傻,爱咋咋。
前脚刚迈到门口,后脚就被拽住手腕,整整个地塞进一个冰凉的怀抱,他身上早不是那次带着药味的甜香,冷得人心颤,沈惜又想起那天的夜里的花生奶和冰激凌,眼眶忽然有点酸。
“我需要你。”
柳玄明的语调还是平平,沈惜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更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声,只余揽着肩头的手微微颤抖,紧了又紧。
心跳扑动,是沈惜的,落到怀里,柳玄明的心绪才觉得安宁,才觉得熟悉的世界是在身边的,最初远在天边只听心跳声,只是习惯。
但现在几次三番的陪伴,或许是同心咒的缘故,现在却完全无法分开,尤其是看见她身边有新的朋友出现——
像他这样冷淡、沉默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她身边最温暖、最亮眼的人呢?
“你先撒开我!”
沈惜深吸一口气,挣着将人推开,面前的人硬邦邦地往后退两步,漂亮的嘴唇抿着,等着对面的人说话,脑子里把想到的所有坏话全都过了一遍,越想心里越难受,脑子里闪出他俩第一回对峙的样子。
小姑娘和他在医护层的病房里,她小虎崽子一样地逼着他让自己留下来。这一次,估计是逼着自己不要再管她,骂她,或者是打他一顿,再或者她心软,以后把自己带在身边,但是再也不说话,完事散伙。
但是黄光之下,小姑娘伸手,将人的肩膀搬起来,拧着眉头问他。
“你个大老爷们有话不直说,不能说的不说,现在这个应该只能说的,不直接说在干啥?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猜不到你在想啥!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