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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韶汝霖受罚（第1页）

金铃碎响惊破殿中暖雾，八宝鎏金帘外传来青玉药盏轻叩声。

“小殿下该服药了。”医官跪在珠帘外，躬身将药盏举过眉间。

十二重鲛绡帐后传来银铃轻响，两个素纱遮面的医女踏着莲步接过药盏，取来备用的素银匙互相试药，见双方都无碍后，才将药碗端到韶昱的跟前。

当鎏金匙触及朱唇的刹那，汤药的苦涩一下子在舌尖炸开，守在蟠龙柱旁的姌姑姑急捧出玛瑙攒盒，将浸着桂花蜜的琥珀梅子含入韶昱下口中，丝丝酸甜如潺潺细流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巧妙地掩盖了不少汤药的苦涩。

韶昱一边慢慢地咬着梅子，一边向身边的阿姌姑姑询问韶汝霖的情况。

“姌姑姑，阿兄是否还在外翁那里？”

“嗯，此次靖王真是胆大包天，怎敢偷偷带着殿下到外面去，听闻陛下也因此龙颜大怒。”

阿姌轻声细语地向韶昱解释着，她深知韶昱天资聪颖，远非一般三岁孩童所能比拟，相信她定能听懂自己所言，明白此次事情的严重性。

果不其然，韶昱听后只是微微颔首，便不再追问。

二十四盏琉璃宫灯将幔帐照得通明，韶昱倚在沉香木窗边，望着汸泽湖上蒸腾的雾气。

汸泽湖的锦鲤突然成群跃出水面，医女们捧着药匣穿过雾霭时，总能看见那些锦鲤在蒸汽中折射出七彩光晕，恍若传说中驮着仙人药炉的灵兽。

素纱蒙面的百名医女，裙裾轻拂金砖，连衣料摩挲的声音都微不可闻，她们深青襦裙上的银线雀鸟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欲飞——这可是乾兴帝特赐的百雀服，每只雀鸟的眼睛都镶嵌着黑曜石，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韶昱盯着滴漏看了一会儿，便带着众人前往乾兴帝的养和宫。

刚刚跨过养和宫的门槛，韶汝霖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如魔音灌耳般传入众人的耳中，韶昱身后的一众婢子皆尴尬地纷纷低头，无人敢探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皇外祖父，您就高抬贵手，饶恕孙儿这一次吧，孙儿真的知道错啦！”

韶汝霖双手如同托举着千斤重担一般，高举着墨龙砚，战战兢兢地跪在乾兴帝的书案旁边，嘴里叫苦不迭。

韶汝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不时地偷瞄着乾兴帝，瞧见乾兴帝的注意力，都被那龙飞凤舞的书法所吸引，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韶汝霖的嘴角微微一勾，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悄悄地将举着的胳膊，稍稍地弯了那么一丢丢。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被乾兴帝逮了个正着，只听乾兴帝冷不丁地提醒他：“跪直！举稳！”

别看乾兴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他一下，但他对韶汝霖的性子那可是了如指掌。

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个会老老实实受罚的主儿。要是哪一次他能乖乖地受罚，那肯定是这件事在他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要意义。

只是除了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亲妹妹韶昱，乾兴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或者事情，能让韶汝霖放在心上珍视。

乾兴帝落下最后一字的收笔，与此同时，这个念头如流星般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乾兴帝的书法讲究“不激不厉”，落笔即下，速入速起，以腕运笔，行笔自然流畅、遒劲有力，笔锋收放自如，强调力度的拿捏，大气浑沦，尽显帝王之神韵。

以致后来，太孙弘晗的书风犹如那儒雅的君子，中和雅正；韶昱的书体恰似那豪放的侠客，跌宕遒丽。如此独特的风格，皆是因为常伴在乾兴帝身边，日复一日地受到乾兴帝书法的熏陶，可谓是近墨者黑。

张常侍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进来，稳稳地站定在乾兴帝下首，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趁着低头的瞬间，给韶汝霖使了个眼色。

“启禀陛下，宬玥公主殿下现在正在殿外候着，等候您的传召呢。”

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帮靖王这位小祖宗求情，担着触犯天威的风险，硬着头皮进来传话。

“哼！”乾兴帝一声冷哼，犹如那九天惊雷，在这寂静的大殿内炸响。

天子不怒而威。

宫人们一个个都吓得如同那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殿内静得只剩下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响。

韶汝霖更是机灵，瞬间便屏气凝神，闭口不言，宛如一只温顺的绵羊，老老实实地跪着，手中高高举着墨龙砚。

“受了寒，不好好在凤凰台静养，到处乱跑什么。你出去告诉她，再敢如此任性妄为，到处乱跑，就让靖王再多跪一个时辰。”

虽然乾兴帝的目光始终未从书法上移开，但是他言语中下意识流露出的对韶昱身体的担忧，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张常侍领命又紧忙快步出去，过了半刻，又快步回来复命。

这位在位六十余载的九五之尊，又怎会不明白，此次之事乃是两兄妹共同策划的呢。

只不过乾兴帝向来对韶昱宠溺有加，舍不得苛责，故而只能拿皮糙肉厚的韶汝霖开刀。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韶汝霖的精力已然耗尽，两条手臂仿佛被无数的针扎着一样疼，疼痛难忍，握着砚台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乾兴帝见这臭小子累得龇牙咧嘴，觉得火候已到，便朝着张常侍使了个眼色。

张常侍与乾兴帝主仆做了半辈子的主仆，早已心有灵犀，他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启禀陛下，为了给诸位皇孙挑选伴读一事，您今日特意在此召见各府贵子。等会儿人来了，瞧见靖王殿下跪在这儿，恐怕会有损亲王的颜面啊。”

乾兴帝故意板着脸，冷冷一笑：“哼，他还需要颜面？”

韶汝霖在底下配合着点头，却被乾兴帝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又乖乖地垂下脑袋。

“整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

“念在你如今尚年幼，此次便对你略施薄惩，若你日后再如此行事乖张，朕绝不会心慈手软。将你这‘混世魔童’，扔到北府大营，让你祖父好生操练一番。”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乾兴帝也顺阶而下，免去了韶汝霖余下的惩罚。

“谢陛下隆恩！”

“孙儿必定铭记皇外祖父今日的教诲，孙儿告退。”

韶汝霖规规矩矩的退出殿门，出了养和宫的宫门，立马原形毕露，像一摊烂泥瘫坐在甬道上，全然不在意是否损伤自己亲王的颜面。

“嘶……快过来，背小爷回寝宫，疼死小爷了！”

今日先是挨了阿翁一顿鞭子，又被皇外祖父罚跪了一个下午，要是换作一个普通的小孩，来这么一遭，这会儿早就残了。亏得他自幼习武，筋骨强健，才能扛得下这般责罚，而只是受了点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