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泼墨般的长发被雨水彻底浸湿,湿漉漉地耷拉着,被他随意束在脑后。
夜行衣同样被雨水洇得透湿,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宽肩窄腰,显得他身体线条紧致且流畅。
犹如勾人心魄的水妖。
男子察觉到苏念在打量自己,冷声问道:“你不怕我是采花贼?”
苏念镇定自若地反问:“哪个采花贼会在行凶作恶前给自己吃药,然后再狠心扎自己几刀?”
她的话让黑衣人心中一震。
刚才挟持她时,她伸手握了自己的手腕,想必是在那时暗中探了他的脉。
迎着男人凌厉的目光,苏念缓缓说道:“公子血气翻涌,气机不畅,心火大盛,伴有旋脉,皆是中药所致。纵然你常年习武,身强体壮,却也架不住内伤外痛。若不及时医治,恐日后会落下病根,沉疴难返。”
“你会医术?”男人目光幽深地锁住苏念,沉声问道。
苏念颔首:“略通岐黄之术,若公子信得过,我可以替你医治,还望公子尽快离开。”
男人脸被面具遮挡得严严实实,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气势逼人。
“你一口一声公子,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坏人?”
苏念回道:“世人皆爱香,寻常人家多佩芝兰,富贵人家常燃沉檀,只皇室宗亲和勋贵喜用山林四合香,其清韵胜过由珍贵的檀香、麝香、龙脑、零陵香制成的四合香。公子身上虽有酒味,但隐隐透着清雅之气,想来不是普通人家。”
男人眉头微蹙,刚才在酒宴上借醉脱身,没想到酒中掺了合欢散,导致他周身发软,行动迟缓,这才不幸受伤,逃到此处。
就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他仔细端详起面前的女子,青衣素衫,鬓间斜插一根玉簪,虽然穿着寡淡,却依然难掩昳丽容颜。
她眼神清澈,显然涉世未深,却有超乎常人的观察力,能够洞察诸多细微之处。即使处于被人威胁的境地,也能不卑不亢,让他愈发觉得淡若清栀。
随着视线交汇,眼前的清丽女子逐渐与上午的惊鸿一瞥重合,让他不禁眼角上扬,心中也泛起一阵涟漪。
他暗暗告诫自己,定是药物所致,乱了他的心性!
此人正是受安平郡王世子邀约赴宴的李珩。
他的嗓音依旧清冷如霜,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你既猜出我身份不凡,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苏念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努力克制内心的紧张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公子若真有此意,想杀人灭口,方才我与丫鬟走到槐花树下大可出手,不必等我察觉。由此可见,公子定不是残忍嗜杀之人。再者,公子左肩血气甚浓,应是伤的不轻。今夜风雨交加,仍要黑衣出行,必然有要事。我能帮你止血解毒,今日发生之事也会守口如瓶,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李珩的确身负重伤,体内火烧火燎,搅得五脏六腑都疼,疼到颈侧和手背上的青筋条条暴起,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思及天亮前还要回到安平郡王别院,以免被人发现,他不得不妥协。
李珩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窗边的贵妃榻旁,慢慢坐下。
尽管身体极度虚弱,他右手仍然紧握长刀,目光牢牢锁在苏念身上。
苏念见他默认,立刻朝门外说道:“麦冬,你去找管家夫人,说我裁衣不慎划破手掌,取些止血药和白帛过来。”
麦冬应道:“夫人放心,我去去就来,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珩斜倚在榻上,挑了挑眉梢,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嗤笑:“我若真想做什么,夫人要如何保护自己?”
苏念霎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没好气地说:“大不了一死,以证清白。”
“清白?”李珩琢磨着她的话,继续问道:“不知夫人打算向谁证明清白?难不成是你那一心想要和离的夫君?”
苏念见他偷听自己说话,银牙紧咬,心中暗骂:这人不逞凶的时候怎么如此嘴贱!
“你为什么想和离?”
“公子诸事繁忙,与其在这喋喋不休的盘问,不如多花些心思考虑一下后事。”
“怎么,夫人可以偷偷探我的脉,打探我的隐私,就不许我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