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见大爷来势汹汹,担忧地望向自家夫人。
苏念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医书,抬眸看向眼前这个与她成亲三年之久的男人。
落日余晖稍显黯淡,映得他眉眼愈发冷峻,一如他现在不悦的心情。
“敢问夫君,妾身因何将母亲气病?”
韩世泽满目憎恶,大声呵斥:“母亲说你出言无状,公然顶撞,忤逆不孝,将她气的心疾都犯了!”
听到这番指责,苏念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微微仰头说道:“母亲责备我占了本该属于婉儿表妹的正妻之位,为了不让夫君和母亲为难,我主动自请下堂。我已经这般为你和母亲着想,母亲为何还要怪罪于我?”
韩世泽身体一僵,口中不自觉地重复苏念刚才所说之话:“你……你要自请下堂?”
苏念莞尔一笑,轻声说道:“是啊,夫君与表妹青梅竹马,自幼情深,是我不知好歹横插一脚,让你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母亲还说我无法讨夫君欢心,成婚至今已有三年,未能给夫君诞下一儿半女。如今想来,确是我的过错,理应主动让位,成全夫君与表妹。”
韩世泽心明如镜,成亲三年无子其实不怨苏念。
洞房花烛夜当晚,他被亲朋好友轮番敬酒,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
当他摇摇晃晃走进新房,看到身穿喜服却头戴白色绢花的新婚妻子,心中的不满愈发浓重。
眼前的妻子虽然貌美,但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冷,宛若寒潭秋水,幽深得让人透不过气。
每当韩世泽望向那双冷淡如寒星般的眼眸,就好像看到严厉刻板的父亲,抵触情绪便愈加强烈。
明明自己心仪之人是自小一起长大、娇俏甜美的表妹,父亲却一意孤行定下亲事,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
他可以看在父亲的面上迎娶苏念,却不会逼着自己与她洞房。
韩世泽借着酒劲,直接翻身上床,不愿再多看新婚夫人一眼。
哪想次日清晨,父亲就病重离世。
就这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一拖再拖,转眼已过去三年。
韩世泽不知道的是,即便他未曾敷衍应付,苏念也绝无可能与他共赴巫山云雨。
百善孝为先,孝道大于天。
双亲尸骨未寒,成亲于她只是在烽火连天的乱世生存的权宜之计,那时的她没有选择,但也绝不会洞房。
苏念走到韩世泽身前,放下挽起的发髻,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事已至此,我若再执迷不悟,岂不是自讨没趣?倒不如早些认清现实,将正妻之位让给表妹,也算是与夫君好聚好散。”
她之所以将姿态放的这样低,是因为女子想要和离,着实不易。
男子可以用各种荒诞不经的理由休妻,但女子若想和离,夫家鲜少能配合。
更何况,时下还有“三不去”的规矩。
即有所娶无所归,不去。
与共更三年之丧,不去。
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苏念没了娘家,还为韩老将军守孝三年,这“三不去”,她占了两条。
若真能和离,韩家恐怕要背上负心的骂名。
韩世泽看着她散落满肩的青丝,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突然有些心虚。
他确实喜欢温柔可人的表妹,却也从未想过让苏念下堂。
这些年来,苏念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生财有道,还从不管他在外交际玩乐,身边好友都羡慕他有个善解人意的贤妇。
另外,苏念父母英勇无畏,以身诱敌,连陛下都曾称赞苏氏夫妇忠肝义胆,不惜舍弃生命解救国家困厄,实乃仁义之士。
他既有贤妻持家,又有情投意合的表妹相伴左右,称得上人生圆满,何必和离?
韩世泽拧紧眉头反驳道:“我可没说过让你下堂的话!你定是见我对表妹多有偏爱,故意跟我耍小性子。我可以答应你,日后还是由你管家,也可以给你一个嫡子,让你后半生有依靠,但你要谦逊良善,悉心伺候母亲,善待表妹,不得肆意妄为!”
许婉儿一直躲在门外,听到表哥这么说,不觉心中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苏念居然想和离,坚决反对的人却是表哥!
许婉儿深吸一口气,娉娉婷婷地走进屋内,像菟丝花一般依附在韩世泽身侧,双眸湿漉漉的,声音缱绻:“表哥,你忘了法音寺主持帮你算的命吗?主持可说了,表哥姻缘不顺,子女缘薄,甚至还有短寿之相,需另娶贤妇才能破此劫难。我本可以嫁给世家大族做正头娘子,为了解表哥之困,才心甘情愿地委身做侧室。若表嫂真的愿意自请下堂,岂不是好事一桩?”
苏念这才明白,为何老夫人会说她命硬不祥,原来是经某位主持的嘴开过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