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家也不是吃素的,有上次被砸了半个家的教训,这次也赶紧召唤来自家亲戚械斗。
最终一场恶斗,死了几个人:马家公公丶蓬家满门。
当地通报了这起恶性事件,最终马家蓬家各自推出几个打头的男丁做代表去接受刑罚。
整件事尘埃落定。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蓬家一贯看不上桑弧,却没想到最後全家都死了,唯一活下来的奶奶还要桑弧赡养,而家里所有的财産包括宅基地最後都归了桑弧和几个姐妹。
家里招娣丶来娣丶引娣丶盼娣,最後唯一剩下的只有娣。女性。
桑弧出院时听到这个消息,略微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只叹了口气。
我们在她住院期间将房子都租了出去,租客也是本小区的,知道招娣在房子里出的事但无所谓:“他没杀死你,不就更说明这房子是福人居福地吗?”,爽快租了下来。
这期间我的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说不上优秀,但也足够申请,我一连申请了好多所大学。
当北京的夏天珊珊到来时,我收到了芬兰阿尔托大学计算工程系的录取通知书。
我被录取了。
在这三年的学习中我也曾设想过这一幕,我以为自己会激动,会雀跃,做一切出格的举动来宣泄心中痛快,在某个读着书的大风天,我咬牙切齿跟旁边的小梅说:“等我成功录取我一定在三里屯最热闹的地方倒立拉屎。”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的心中无比平静。
原来成功後的喜悦,是无声无息的。
朋友们纷纷要帮我庆祝,卓娆姐说:“正好桑弧也出院了,我们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好冲冲晦气。”
于是大家又聚在一起吃饭。
这次是在一家很昂贵的商场里。
就是上次我不敢去的那家商场,挑了一家人均二百的烤肉店。
总归要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和大家相聚,所以我一力孤行,顶住了大家的反对选择了这家店。
排队人数很多,我们硬是在外面排了一个小时,小梅感慨:“没想到北京这麽多有钱人,花钱吃饭都要排队。”
进去後吃到烤肉後也没觉得特别惊艳,的确新鲜点,也的确蘸料滋味香一点,但也就是正常的肉。
“看看,要不怎麽说连傻子干北京餐饮都能赚钱呢。”桑弧笑眯眯,“等我的西北饭店开起来,还不得把这些饭馆都打得落花流水?”
她伤口已经渐渐痊愈,但是说话时气息不足,唱歌也只能唱几个微弱的音,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元气大伤,即使现在已经是盛夏她仍旧怕冷,裹着一件薄外套。
只不过精神还是渐渐好转起来。
“好好好。”夏强跟着举酒杯,“等我以後学厨成功,还能去你店里打工,你可得给我开个高工资啊。”
大家齐齐笑。
只有我望着人群那头的何朔旅不说话。
离别在即。
何朔旅似乎跟我心有灵犀,他也没有笑,默默凝望着我。
烤肉店里吵吵闹闹,大夥儿围坐一起说说笑笑,一个个烤盘上“滋滋”冒油,服务员紧张穿梭桌与桌之间,时不时有炭火烟熏气升腾。
熏得我眼睛发疼。
说些什麽呢?
我是赶路的人,月亮照着我前行的路,山坡上青草萋萋,然而陪伴我的只有偶然经过的风。
我什麽都不能说,也没有资格说,只能默默跟你伸伸手,打个招呼。
想必他心里想的跟我想的差不多。
我们什麽都没说,只是互相笑了笑。
大夥儿平日里喜欢调侃我们,这时也默契得毫不提起,似乎我们也只是普通关系。
夏强还问工资呢:“桑弧,看在咱俩认识的份上,以後给我工资能不能高一千?”
“你怎麽连梦想都不敢梦个大的?”桑弧嘻嘻哈哈笑话他,“要是我开饭馆,你高低也得当个经理。”
“那敢情好,我妹妹的学费就不愁了。”夏强嘿嘿笑。
“我了解过了,第二年就能申请各种奖学金,再加上我也会努力寻找机会,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赚钱了。”我可不想当吸血鬼,“再说你现在也得给以後攒钱呢。”
大家絮絮叨叨说许多闲话,似乎这样就能抵御离别的伤感。
等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了,但因为我们进去时还是下午,所以给我的感觉夜色像公主坟那里的乌鸦群,忽然就结结实实笼罩住了这座城市。
我擡起头,天空中没有星星,或者有,但已经被城市的霓虹灯遮盖过了。城市霓虹闪烁,马路上车水马龙。
北京,你的名字是一片齿轮,镶嵌进每一个异乡孩子的骨骼。
那麽,就这麽再见吧,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