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泰让虎杖悠仁躺在床上,弓膝而起。嘴角的血划过下颚,落在虎杖悠仁的唇边。
一滴液体落在诅咒之王的大殿之中,周遭猛地一晃,轰的一声——
两面宿傩“啧”了一声:“麻烦的血统。”
男人的血液是咒力的黑洞,咒灵会被吞噬;若被咒术师饮下,堪比毒药;但对虎杖悠仁这般特殊的存在,却是灵丹妙药。
既能修复人类的□□,又不会损毁其身,只会弄得宿傩所在之地不得安宁。
张安泰从床上跳下,脚步还很稳。
从前,爱是攀附在他左手上白色光环,随着他不断施下诅咒,光环变得越来越大,像是缠着米其林轮胎的吉祥物。
如今,爱变成了会在恐怖电影故事里出现的怨灵,真是不像话。丑陋的程度,大概就和自己的心差不多吧。
爱察觉到张安泰要做什麽,轻蔑道:“你以前将复仇结束当成憎恨的终结,但说到底这麽多年过去,其他人说爱你不过是想从你身上索取。连自己都不爱的你想消灭我,安泰,你和十几岁时一样幼稚。”
“不。”张安泰笑道,张开双手:“你刚才说过了吧。死掉了好多人,爱,拥有这个身体的,不再是你一个了。哪怕没法让你消失,至少其他憎恨自己的人的痛苦,我已得心应手——”
张安泰走上前,一把抱住了这看似没有固定形状的存在。
像是抱住了一团云,轻轻柔柔。
一秒寂静,随即响起无数叫喊。
所有憎恶自身人们的呐喊声,全流入了张安泰的脑袋里。
当噪音充斥着一切,能够听到的也只有噪音;当憎恨填满了全部,世界就是憎恶本身。
张安泰在黑色液体中飘荡,同无数尸体一起。他们的死相各有不同,但都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张安泰牵着他们的手,将他们拥抱,抚平他们眉间的忧郁,擦掉他们落下的眼泪,将他们拥入怀中。紧紧的,像是要共同承担这份痛苦。
爱确实地被抓住了弱点——
它已并非自张安泰而生的诅咒,而是与咒灵无异的存在了。
咒灵的身体不断缩小,一点点的,一点点的,爱发出了尖锐的叫喊。
“——所有说爱你的都想从你身上得到,唯一一个不求回报爱你的早就因为你死去了。你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你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你凭什麽,凭什麽还有资格拥抱别人——”
“……”
张安泰闭着眼睛,他人的自我憎恶已使他无法说出话。
面目狰狞的人影将他扑倒,将他的血肉寸寸蚕食,同几千年前,他的祖先所受过的一般,甚至更痛苦。
爱看到他倒在地上,停下颤抖的身体,发出胜利的笑声,并未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虎杖悠仁动了动手指。
“安泰,再见。”爱在空中灵活地摆动着成了脑袋大小的身姿:“你还能活下来的话——”
咒灵一转身,却发觉怎麽都动不了。它扭过头去,见到一只手。
粉发青年将咒灵抓在手中,不待它开口,一用力——
“砰”的一声,咒灵消失在虎杖悠仁的掌心,回头看去。
张安泰伸出左手,直直伸向上方,试图抓住什麽。但黑影将暗沉的天空堵住,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到了什麽,随即粼粼光波闪动。他的手被用力地拽住,他被一把拖出水中,光线回到眼中。
“张!”虎杖悠仁朝他叫道:“张!张!张安泰!不管你做了什麽,活着才能赎罪!别死啊——!”
粉发青年像是头顶光环,一定是天使吧。
“……”张安泰嗫嚅着嘴唇,没发出声音,泪水划过他的眼角,他闭上了眼睛。
悠仁,你还活着,太好了。
虎杖悠仁看懂了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