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齐明烟的脸色却让他领会到了,什麽叫希望瞬间破灭,什麽叫绝望。
齐明烟直视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波澜,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齐之远不由慌了,“明烟,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知道……”
“伯父确定要说下去。”齐明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指了指齐家人的方向,“若您执意说下去,凡是听到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齐之远哽住,艰难地看了眼家人,又不甘心道:“伯父不是故意的,明昭她是我的亲女儿啊,我怎会害她,我只盼着她好,明烟,你不能杀伯父,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他若是料到会是今日的局面,如何也不会走那一步错棋啊。
齐明烟用力咬了一下唇角,朝十松伸出手。
十松茫然了一瞬,不确定地拔刀,递到她手里,又立时握紧,把刀拿了过来。
“军师,让我代劳吧。”
齐明烟摇头,执拗地伸着手,没办法代劳的,她等这一天太久了,等到心生魔障,不管不顾,只为此刻。
十松手指攥了攥,终究是把刀递了过去。
齐明烟敛眉,朝身後的狱卒吩咐道:“开牢门,把此人押出去。”
她刀指着齐之远,声音冷凝。
齐之远彻底失去了侥幸,惊恐地喊道,“伯父错了,明烟,伯父错了,看在你祖母的份上,你……”
“你没资格提祖母,堵上他的嘴。”齐明烟倏然红了眼,祖母是怎麽疯的,是怎麽疯的,这个人怎麽能大言不惭地提起祖母。
齐之远没了开口的机会,两个狱卒干脆利落地堵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後来突然被疾风裹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细雨很快便被串成了帘,瓢泼大雨冲走了地面上的鲜红,也掩住了一声声哭泣。
咣当,齐明烟猛然缩手,刀掉落进了雨水里。
“明昭,明昭……”她掩面痛哭,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疾风骤雨不止,十松默默握住齐明烟冰凉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军师,我们回去吧。”
齐明烟却毫无知觉一般,如提线木偶,怔怔被十松拥着往前走,脚步一下一顿,泪如雨下,面色惨白。
十松拥紧她,带着她往前走,“不哭了,我们不哭了,我们回去。”
“十松副统领,您的刀,带把伞吧。”一旁,狱卒有眼力见地捡起地上的刀,心底感慨,这宝刀一看就不是凡品。
话落又赶紧撑了把伞。
十松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把刀归位,始终没有放开拥抱齐明烟的手,也没有理会那把伞。
她一手搂紧齐明烟的腰,侧着身子,用另一只手扯着衣袖遮齐明烟的头顶,就这样走远。
房门隔绝了一些雨声,齐明烟心里的大雨却还在下,失魂落魄一般,好似哭光了眼泪,呆呆立着不动弹。
十松见状,心里愈发疼得厉害,好似被压上了千斤巨石,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她深呼吸两下,目光虔诚地脱去齐明烟的衣服,细心擦拭一番,又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把齐明烟抱起,轻柔地放到了床上。
“军师,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不知道军师为何要手刃自己的伯父,但军师行事自有其道理,军师的伯父定然是该死的。
可她心疼,她好心疼,心疼这样的军师。
齐明烟麻木地转眸,眼眶红得厉害。
蓦地,她伸出手,紧紧抱住十松。
那从未结痂的伤口似被终于人一刀剜去,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难以承受的痛苦,一朝见了光,便似遇到了宣泄口,急于奔涌而出。
她想说与人听听,她太想与人说说了。
“明昭,齐明昭,她是伯父的独女,也是我最亲的妹妹,我父母病故得早,明昭小我一岁,却更像长姐,陪伴我,开解我,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她待我最是好……”
说着说着,齐明烟又落下两行清泪,沾湿了十松的颈间的头发。
“嗯,我知道了,我听着呢,我在。”十松抱紧她,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发顶,眼角不知为何也落下泪来。
她的军师,如明月般的人儿啊,独自压抑了那麽久,心里一定很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