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叶南晞满心都是怜爱与疼惜,这样高挑挺拔的身躯,却藏了这样一个温柔娇美的灵魂。酒水入腹多时,直到此刻才催发出醉意。借着这股醉意,她娴熟地一偏脑袋,在吻住冯钰之前,郑重许下承诺:“我用生命保证,绝不反悔。”
声音牵缠于唇齿,含混,却撼动人心。
屋内烛火熄灭了,月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来。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他们面颊相贴,灼热的呼吸几乎快要烫伤彼此的脸。
渐渐地,耳畔响起了黏腻的水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冯钰山呼海啸般的喘息。忽然一声细若游丝的嘤咛划过叶南晞的耳畔,擦枪走火般的,叶南晞就这样被无声的引燃了。
一颗心在极致的欢愉中震荡不止,她切实体会到什麽叫做意乱情迷。忍无可忍地用单臂箍住冯钰的腰,她一把将对方拖到身前。
滚烫的汗水化作粘合剂,令彼此肌肤紧贴。
冯钰倚靠着叶南晞,像是水面上的一片落叶,在她制造出的浪潮中随波逐流。伸手向後摸索过去,他紧紧攥住叶南晞的衣袖。
他在感受叶南晞的存在,感受着她毫无保留丶竭尽全力的爱意。他在情潮的拍打下颤抖,在疼痛的刺激中呜咽。情与爱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兜住了他虚妄的人生,将他破碎的尊严与人格一点点补全。
最後关头,他挣扎着回过头,对上叶南晞的双眼。目光相接的刹那,他仿佛被某种力量击中。
这一刻,躯体仅仅是承载灵魂的容器。他真切的感觉到叶南晞的灵魂正在进入自己,与自己相融。
一点一点,在山呼海啸中融化,在狂风暴雨中扎根。忽然一道霹雳落下,他在激烈地颤抖中被抛上云霄。在云霄的深处,他们达到了灵与肉的极致统一。
一连数日耳鬓厮磨,叶南晞头一回发现冯钰竟这般黏人。及至到了第七日,叶南晞才得了空闲,抽身入宫去见卫婉。
午後阳光正好,二人沿着太液池漫步,身後不远处跟着一衆随侍的宫人。
天朗气清,水岸边柳丝如烟,单是瞧着便令人心旷神怡。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走了半刻钟,卫婉感到有些疲乏,考虑到肚子里还怀有身孕,不敢过于劳累,于是立刻差人擡来步辇,将卫婉送回坤宁宫。
临去前,叶南晞向卫婉道别:“娘娘,我改日再来陪您说话。”
卫婉坐在步辇上,笑微微的看向她:“你该不会是惦记要去找掌印罢?”
叶南晞被她戳破了心思,低着头笑而不语。
卫婉没有再做为难,她下巴微扬,迎风开口道:“你去罢,他今日去了东厂那边,人在宫外。算着时辰,这会儿应该还算清闲。”
叶南晞躬身行礼:“是,微臣恭送娘娘。”
擡辇的小内侍们得了令,即刻动身往前走去。眼看一行人渐渐走远,叶南晞悠悠转过身,径直朝着东厂的方向走去。
东厂衙门在皇宫东侧,距离宫门并不远。她轻车熟路的往前走,及至到了宫门口,按部就班的亮出牙牌。
各个衙门的牙牌并不完全相同,因而仅是那麽匆匆一扫,侍卫便立刻识别出她的身份。躬身後退一步,侍卫很恭敬地道了句:“大人,请慢走。”
叶南晞颔首回礼:“多谢。”
她这厢擡脚往前迈步,刚走出十来步,身後忽然传来一道鄙夷的讥讽声:“与阉人结亲,却丝毫不知羞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叶南晞心头蓦地一沉,无需细想,她立刻意识到对方话中暗指的是自己。循着声音回过头。宫门外往来人员频繁,并不是个清静的地方,可她还是从往来流动的人群中一眼盯住了对方。
那人身着靛青色官服,打扮儒雅,是位文臣无疑。
面对叶南晞的打量,那人丝毫不怯,反而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迎着对方走上前,叶南晞朗声问道:“你刚才那话,似乎是说与我听的?”
对方很轻蔑地一勾唇角:“是又如何?”
叶南晞不怒反笑:“敢问阁下是哪个衙门的?”
那人倒不含糊,回答得干脆利落:“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梅兆麟。”
都察院,叶南晞微不可查的一擡眉毛,顿时心领神会。难怪会有此言行,一来都察院为着他二人成亲的事,早已上了无数奏本提出抗议,认为此事倒反天罡,斥骂的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二来台谏有天然的“免死金牌”护身,古往今来,从没有哪位皇帝敢对言官下杀手。
别说她叶南晞此刻吃他们的气,就连萧绰自己平日里也没少受他们挤兑。连天子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自然更不会将她这样一位阉人的内眷放在眼里。
其实叶南晞心里很清楚,文臣自诩清流,最是鄙夷阉宦。而此桩婚事除了关乎自己与冯钰,也变相擡举了阉宦们的地位,这才是文臣们抗拒此事的真正原因。
叶南晞勾了勾唇角:“原来是梅大人,梅大人既然能说出刚才那句话,想必对我的身份很是了解。”
梅兆麟斜眼睨着叶南晞:“那是自然,现如今你叶南晞的名字可谓是扬名天下,谁不知道你自甘堕落,与阉人为伍,如今竟然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
他本以为自己这话会令叶南晞羞愧,叶南晞必然会灰溜溜的离开。哪知叶南晞骤然变了脸色,原本的轻松随和全没有了,她瞬间面色冷硬如铁,口中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