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再见了,师父师父,你这句话,我等了……
时幼见状,更是重重拍了一下身侧的雪。
比云倾散人更猛烈的冲击在她脚下爆开,大片的雪翻涌而起,卷入狂风,化作另一片飞雪。
鬼气席卷,将大片积雪染上一层黑色。
雪静静地飘落,一片是光,一片是影,一片温暖,一片冰冷,落在了他们之间。
云倾散人没有躲,他任由黑色的的雪落在自己肩上,衣襟迅速被灼穿,皮肤被烫出一道道焦痕,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久久地看着时幼。
时幼也没有躲,那些染上圣流的雪,锋利的像刀片一样,落在身上,身上立刻就出现了好多口子。
雪落得越来越密,像是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掩埋在这无垠的大雪里。
两人隔着风雪对视,眼神里藏着太多东西,过去的丶现在的,甚至是从未说出口的未来。
然後,他们动了。
云倾散人袖袍翻飞,掌心凝起圣流,将周身的雪都化作锋锐的雪柱,如流光一般卷向时幼。时幼反手一拍地面,鬼气翻涌而上,漫天黑雪呼啸着席卷而去,与圣流之雪在半空中撞成一片。
黑白交错,天地失色。
这一战,足足两日。
就像当年云倾散人追杀时幼至百鬼山一样久。
他们拼尽全力,以术法交锋,以刀剑争锋,天地间尽是圣流与鬼气交错的残影。
可打了两日,他们都累了,曾经铺天盖地的杀招,变成了简单的雪球。
最初雪球里还藏着圣流与鬼气,落在对方身上,能烧穿衣襟,能刺破皮肤。
可渐渐地,力竭的他们甚至连术法都无法再催动。最後,抛出的,竟然只是最普通的雪团。
时幼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将一团雪掷向云倾散人,砸在他肩上,没了鬼气加持,只是简单的一抛。
云倾散人沉默地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洁白的雪,蓦地笑了一下,擡手回掷,雪球擦过时幼的发,落在她肩头,雪屑飞散。
承天榜的首席之争,这竟然真的演化成了一场孩童般的雪仗。
他们之间所有的恨,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执念,最後都随着这场雪消融了。
时幼捡起一团雪,又砸了过去。
这一次掷出雪球後,时幼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再拿起新的雪团。她的嗓子哽住了,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了一样,怎麽都说不出话。
时幼缓缓擡眼,看着云倾散人。
“师父。”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云倾散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时幼的手指攥紧,眼里盛满了雪原的白,“你说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这一点我不认同。”
她看着云倾散人,疲惫道:“爱应该是自由的,是温暖的,是能让人活得更快乐的……可你的爱,让我家破人亡,让我失去一切,让我恨了你整整一年……你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人比你,更伤我。”
“我配得上更好的爱。”时幼说到这里,鼻尖泛红,呼吸有些急促,可她没有停下,
“我值得被好好地爱,被坚定地选择,被人无条件地站在身边……我值得,因为我坚韧,善良,所以我值得有人护我一世平安,值得有人陪我并肩而立,而不是推我入深渊。”
“但无论如何,谢谢你最後陪伴我的这两日。”
云倾散人连手指都止不住地收紧了。
他何尝不知道呢?
正因为他知道,他太知道了,他才害怕,才不安,才想要在时幼彻底属于别人之前毁了她。他早就察觉到时幼的与衆不同……可他怎麽能接受,她最终会属于别人,属于那个样样都强过他丶连天命都对他无可奈何的玄霁王?
云倾散人喉结滚了滚,他看着她通红的鼻尖,看着她颤抖的指尖,看着她满脸的泪,看着疲惫的眼神下,那藏着的深深的丶深深的恨意。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麽,可雪落得太重,像是把他所有的话都压在了胸口,沉甸甸的,怎麽也吐不出来。半晌,他才低低地道: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太信天命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我太信天命了,相信你最终一定会离开我,相信这世上无论怎麽挣扎,你的归宿都不会是我,所以……才会做这些事吧。”
时幼摇了摇头。
“如果换作玄霁王,”她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坚定地站在我身後。”
“我相信他。哪怕天命说我会毁了他,哪怕所有人都说我该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他不会推开我,不会杀我,不会用任何借口让我离开他。”
“他不会像你这样。”时幼向前一步,“用所谓的‘命定’来解释自己的懦弱。”
云倾散人猛地擡头,眼底压抑了太久的愤怒终于彻底炸开:“对!我那麽信天命的一个人,可我偏偏背离了家族,斩断了所有羁绊,离开皎原国,抛下我的一切,就为了养大你和时奕!这已经是我对天命最大的抗争了!你还想要我怎麽样!?我为何那般教你们遵从天命?就是因为我已经错了,我不能容许你们像我一样错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