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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过去（第1页）

第3章过去

夜幕降临，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或明或暗，一轮弯月垂挂在半空中，远处飘来的云雾遮盖了它半数的光晕，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空中的月亮。

很奇怪，它像是在你手中，可是又不在你手中。

“狗丫，进来睡觉啦……”屋内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伴随着几声浅浅的咳嗽。一女子绾着妇人髻，发丝间插着一根朴素的木簪。她的脸色泛着病态的白，眉眼却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儿。

替自家孩子细细擦去脸上的黑泥，掖好被子，轻声道：“快入睡吧……”

她还不能睡觉，她得完成手头的活儿。

自打有意识以来，这个妇人便一直陪在他身侧，呵护他，关心他，一心为他。她自称是他的娘亲，他有时候会想娘亲是什麽？

无论是什麽，他都不排斥她的存在，她待他好，他不厌恶。

有时候他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像同龄人所说的那样是个怪物，不会笑，成天板着脸，看人的眼神都冷冷的。有几次，年龄小刚会走路的孩子看他一眼就嚎啕大哭，他们的家人便会打他骂他让他滚远点。

每每娘亲总让他出去找同龄的孩子玩耍，不要对着天空发呆，可是她不知道那些人不愿和他呆在一块。每次遇到他们，他们就会想尽把法找他麻烦，或是弹弹弓或是扔泥巴。

有时候他们会称他为娼妇养的泥巴儿子，他会想什麽是娼妇？

为什麽要称娘亲为娼妇，即使心中困惑他也不愿开口问话。他们在他眼里什麽都不是，可有可无，即使有时候会给他造成伤害，可伤口过一会儿就好了，所以为什麽要反抗他们呢？更何况他一旦反抗了，他们一定会死的。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叫狗丫，不应该呆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可是每每娘亲抚摸着他的脸颊，对着他亲声细语自己便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待在她身旁就好了。

她对他太好了，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全身心信任着他，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别人的恶意，可以忍受平凡。

他想一直待在这里，和娘亲相伴。

尽管有时候他不是太懂为什麽这里的人都喜欢吃东西，明明那些吃食极难消化可是他们却乐在其中。娘亲也是如此，每次都逼着他吞咽那些刺鼻难闻的饭菜，那些东西入胃会让他觉得身子沉沉的，脑袋晃晃的，行动力变得缓慢。

可是娘亲不知道，认为他需要它们。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好像人都是要吃饭的。

他觉得，也许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他将这种不一样抛之脑後，不去细究，因为于他而言重要的从来都是娘亲。她总是那麽辛苦，有时她会拍着他的头说：“狗丫……无论别人怎麽恶意对你，你都要以善处之，怀着一颗善心。”

娘亲的眼中泛着晶莹的东西，这不是第一次看见。有时候他注意到她会半夜偷偷的哭泣，她的那番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呢？无论如何，他都记住了。

心怀善念，以善处之。

十岁那年，他帮助打鱼爷爷收网，爷爷给了他一条小鱼，说是感谢他善良的举动。他觉得心脏那处热热的，很温暖，他尝试勾勾嘴角对爷爷笑笑，虽然没怎麽成功，但他觉得只要多多尝试几次便能笑出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即将要挣脱牢牢锁住自己的桎梏。

手里拎着活蹦乱跳的小鱼，他想今□□亲也许可以多吃点了。

门口有几个人往里面张望，往常清冷的院子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和他说要节哀。

节哀什麽？

屋子的地上放置着一张草席，娘亲安安稳稳的躺在中央，面色如雪一般惨败，浑身上下都湿透透的，发髻显得有点凌乱。他蹲下身子，碰了碰她的手，潮湿冰凉。

以往，他主动亲近她一下，她都会很高兴的抱抱他搂搂他。

他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背，她还是没有反应。

村里的人和他说是在河里发现她的，可是发现的时间太晚，已经没气了。他们让他好好打点一下，过会儿送棺椁过来，入土为安。

想着他们家的家境，而这毕竟还是个孩子，丧事化简，默默无声离开了这里。

为什麽娘亲会那麽脆弱？

手中的鱼不知何时松了手，即具生命力的在地上蹦跳，他冷冷的瞥了几眼，这条鱼突然变得悄无声息。

他觉得心脏很难受，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握紧，挤压的鲜血外流。

他将石头搬进棺材里，任着衆人搬走下葬，将娘亲安放在屋内床上，每一日他都像娘亲吩咐的一样白日里出去晚上回来。每晚回来他便抓着娘亲的手，趴在床边，入睡。

娘亲发臭了，腐烂了。

他想了想，掰断了自己的大拇指，塞进了娘亲的手里，反正他的大拇指还是会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