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但难脱稚气的一张脸,额头光洁,双腮饱满,杏眼微翘,朱唇一点,两条黑漆漆的蛾翅眉像两条蚕蛹似的突兀横在她水汪汪的眼睛上。
“……自然是让人望而生畏的。”
离洛不解皇帝为何会派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娇气帝姬参加如此重要的一次出使——她几乎毫不掩饰地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祈安未曾留意到离洛片刻的迟疑,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重新端坐回去。
使团经过了云梦护城河,来到了城门前,坐在白虎驮着的毕方辇上的祈安帝姬,与坐在七尾红狐身上的聂子罗刚好平视。
二人沉默良久,谁都不愿主动开口。杏眼对凤眼,仿佛在比试谁先盯死谁。
倒是两只同命相连的坐骑一见如故——白虎抽动虎须,红狐摇摇尾巴,两只兽问好般碰了碰鼻子,随後开始用兽语交流。
涂山无忧: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你也是被迫拉来当坐骑的?】
白虎: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你也是?都怪这帮人,非说要我来撑场面,这金辇快把老子压死了!】
涂山无忧: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那我比你好点,我只驮了一个人。】
“巫都百眼蛇窟,蛇族族长聂子罗。”
聂子罗双手抱胸,不像是来接客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蛇蛇蛇蛇蛇蛇蛇!这个美人姐姐是蛇妖!
祈安刹那间把准备好的话术都忘了。
离洛在辇轿的羽纱外长叹一口气,压低声音向祈安帝姬道:“帝姬,该说话了。”
祈安帝姬这才颤巍巍开口:
“我乃中州天朝祈安帝姬,吾皇闻黔青百姓罹遭劫难,特命我等不远万里,携金银珍宝,与黔青通好,慰藉百姓疾苦……”
聂子罗不悦地啧了一声,换了个舒服而懒散的姿势斜靠在红狐背上,吓得祈安帝姬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飞快地把接下来一串又臭又长的稿子背完。
这种时候,身为抚黔使的离洛站了出来,将十车金银珠宝陈于身前,随後镇定自若地向巫都衆人道:
“微薄财力,聊表诚意。望族长笑纳。”
“那我就代巫都和黔青百姓,谢过祈安帝姬和皇帝陛下,请入城吧。”
看见真金白银,聂子罗的严肃神情缓和几分,这才肯放使团入城。
浩浩荡荡的使臣团中,最高的那座毕方金辇上是祈安帝姬,而帝姬之後,一衆方士侍女簇拥着的乌木步辇,栏杆饰金,四方笼着厚而沉重的漆色绸幔,看不见里面一丝一毫。
据说那里头坐着的,是位极其神秘而强大的妖修,前不久才归顺了中州皇室,与抚黔使一道,随使团出使黔青。
步辇中,半披着朱红锦袍的少年懒懒倚在厚厚的绒衾中,微眯着眼睛小憩。
若不是离洛告诉他,来巫都是为了取复活春桃的东西,他才不会跟来。
嬴钺最近总是浑身燥热,浑身的鳞片都诡异地微翘,鳞片下偶尔还会分泌出晶亮的液体来,他不知道怎麽抵抗这种奇怪又磨人的痛苦,只能变得更加嗜睡。
一位侍女怯生生地在嬴钺的轿辇前摇了摇金铃铛,提醒嬴钺道:
“大人,巫都到了,该下辇了。”
嬴钺烦躁地啧了一声,随手扯来一件衣服穿上,微卷的长发肆意披散在身後。金线朱锦,焰纹银坠,衬得少年越发昳丽邪气。
嬴钺脖子上还戴着只蛇形单环银项圈,坠着三只小银铃。他不知道这物件是从哪里来的,他一醒来这个项圈就出现在他身上。或许他早该扔掉它,但他莫名觉得,这个项圈,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