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你们这里,已经许久未降雨了吧?”灵归摸了把石壁,问金沙。
这排水道里虽潮湿,这些水却很干净,带着诡异的甜味,不像是从地面漏下的污水。
“白沙山很少下雨,周围又没有河流,我们生活和灌溉,都要依赖白沙之眼。”
金沙如实答。
“这些涂鸦,是你画上去的吗?”
嬴钺停下,看着石壁上那些连环画般诡异而朴实的岩彩图画,问金沙。
“这里是金沙的秘密基地,金沙会把自己梦到的故事画在这里。”
金沙一幅一幅向灵归和嬴钺介绍:
“这是雪山里的神女,这是沙漠里的怪物,她们打得昏天黑地,怪物的血液飘下来染红了戈壁,神女的骨灰落下来堆成了沙雪。”
“那这是什麽?风吗?”
“那是时间,梦里的魇兽告诉我,这些都是藏在时间里的故事,我要像把糖一颗颗装进琉璃罐里一样,把故事一点点画进时间里。”
灵归沉默,认真地理解着金沙的话,她意识到这个小姑娘绝不简单。
越往前走,越潮湿,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积水,冰凉彻骨,涌动着浓烈的甜味。
“我们到了。”
金沙停下,推开石门,石门後的景象,让灵归和嬴钺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并没有来到拉昂措湖面,而是来到了湖下的世界,石门後是一层坚硬的半透明的水晶,隔开了湖水与暗道。向上看,清澈莹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圣洁的白色光辉与湖中那团猩红缠绕在一起。
金沙说:
“听啊,拉昂措又在哭了。”
借着月光,灵归看清了那团猩红的东西。
那是一只巨眼,似乎和白沙之眼是一对,无论是形状丶大小,甚至是雕刻的花纹都如出一辙。这只巨眼也在流泪,但它流得是血泪,一缕一缕猩红的液体从石眼球和石眼眶的间隙涌出来,红色丝縧般弥散在湖水里。
而那只巨眼周围,缭绕着无数狰狞的黑色腕触,像湖底深渊里爬出的鬼手,将那只巨眼牢牢束缚在湖中。
一缕红泪飘到灵归面前,顺着水晶的缝隙渗进来,灵归伸出手来蘸一蘸,放在鼻前一闻,是刺鼻的甜味。拉昂措的湖水都是因为这只巨眼的泪而变甜的。
巨眼流着血泪,金沙凝望那只眼睛,她也开始流泪,她问灵归和嬴钺:
“你们可以听到吗,它在说话。”
灵归和嬴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听不到金沙所说的拉昂错的哭诉。
灵归问金沙:
“你能告诉我们,拉昂措在说什麽吗?”
金沙摇摇头,神情落寞。
“我听不懂,那不是我听过的语言。但我能感受到,它很悲伤,很痛苦……”
灵归忽然吐出两个晦涩的词。
金沙的眼神一下明亮起来,她惊喜地拉住灵归的手,问她:“你能听到!”
嬴钺听懂了灵归所说的两个词,他先惊讶地看看金沙,然後皱起眉头看向那只巨眼。
灵归摇头:“我听不到。”
那两个词,在黔青古语里,是痛苦丶悲伤的意思。
谁能想到?黔青万里之遥的白沙山上,神秘宁静的拉昂措里,流着血泪的眼球,夜夜呢喃着只有金沙能听到的黔青古语。
“金沙,你从出生起就能听到拉昂措的哭声吗?”灵归问。
“不,不是,我第一次听到拉昂措哭,是在秃鹫啄食娘的天葬场下,秃鹫们吃尽了娘的尸体,从娘的白骨间衔来一颗水晶珠。金沙接过那颗水晶珠,就听到拉昂错的哭声从白沙山的北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