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水是甜的。”
乌芝也俯下身子掬一捧水尝尝,然後有些陶醉地闭上眼睛品味道:
“果真是这样!这戈壁荒野间竟然会有这样甘冽清甜的水,我方才还在想,白沙湖水咸涩难饮,这白沙山部落的人如何饮水,想来就是靠这个湖泊了。”
乌芝又砸吧砸吧嘴,低头思索一会儿:
“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灵归朝湖心望去,空荡荡的,碧蓝湖水倒映着雪山和白日,有些疑惑:
“刚刚那个小姑娘不是说,这里是禁地,有吃人的怪物吗?你感受到妖气了吗?”
嬴钺摇摇头,目光却落在了湖边那两三排错落有致丶乱中有序的白石矮塔上。
“那些东西,有点怪。”
灵归走过去,见这十几座白石矮塔,都有半人高,形状极不规整,看上去摇摇欲坠,很不牢靠,灵归上手去触碰,那白石塔上却骤然浮现红色禁咒,弹开灵归的手。
“像在锁着什麽可怕的东西一样……”
“外来人!别再靠近了!放走了拉昂措里的妖鬼,你们,我们,都会死!”
声音来自灵归一行人身後,浑厚有力,是个魁梧强壮丶身骑黑牦牛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身後,浩浩荡荡跟着一群身骑白牦牛丶手执弓箭的白沙山人。
“喂!你们要听阿翁的!只要不碰我们的禁地,我和阿翁会帮你们找猪妖的!”
金沙公主站在牦牛上大喊。
“不如先去部落里打探打探消息,这样贸然闯进人家的禁地,确实不太稳妥。”
灵归朝身後低声说,三人都点点头。
四人被当作“尊贵的黔青客人”迎回了白沙石城,金沙公主的阿翁昆莫,设下晚宴好酒好菜招待了四人。
这期间,昆莫问灵归,他们要找的竹妖,究竟是种什麽样的东西。
灵归要来纸笔,请嬴钺画一副竹子图交给了昆莫,昆莫和金沙盯着那画皱着眉看了许久,又传给周围人看,大家纷纷笑言:
“这是什麽东西,又细又高,没有枝条,只长叶子,这种东西在这里可活不下去。”
昆莫却忽然发话了,说他十多年前,曾见一个黔青男子造访,那时他还是个少年人,没什麽见识,看那异族男子踏月而来,步履所经之处,荒芜的白沙地上生长出碧绿草芽,他一时以为是雪山里来的仙人。
“你们知道那草有多绿,多美丽吗,我只在水草最丰美的河谷里见过那样的草。”
“那就是他了!十几年前,时间也能对得上。那您可知道,他後来去哪了?”
乌芝追问。
“这你们就要去问老祭司了,我与那人不过一面之缘,送他走的,是老祭司。”
昆莫答。
灵归问:“我们该去哪找老祭司呢?”
“老祭司他一直守在白沙之眼下。对了,你们还不知道白沙之眼是什麽吧,那可是我们白沙石部落的神迹……”
昆莫带他们穿过窄而深的巷子,爬了许多层台阶,终于来到了碉城的顶部,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平台。
“看啊,那就是白沙之眼!”
昆莫的声音格外自豪。
那是一只山壁上的白石雕刻出的巨大石眼,被繁复的图腾花纹缠绕着。
石眼和石壁间的缝隙里,不断涌出清冽的水流,看上去,就像这只巨眼在流泪。
从巨眼中流出的泪水汇集为深池,又通过精巧的引水渠,穿流于碉城之间。
昆莫所说的老祭司就跪在巨眼前,庞大而悲悯的眼球,显得他佝偻的身躯越发渺小。
老祭司脸皮褶皱如风干树皮,声音沙哑如风卷枯枝,他凝视石眼默默呢喃着:
“神降下的谕言果然从不出错,当白沙之眼第一万零一次垂泪时,远道而来的客人就将接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