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画的速度很快,灵归发现这墨画竟是连环的。于是灵归看到,墨笔勾勒出贝床的轮廓,贝床上的少女几乎不着寸缕……
这是在画些什麽啊!
灵归脸色蓦得一红,清楚地明白那卷轴上画得是些什麽不可描述的画面。
灵归啪地拍桌子站了起来,跑到窗前呼吸了两口冰凉的寒气冷静了一下,猜都不用猜,对面那人就是嬴钺。
“都什麽时候了,还有闲情雅致画这些东西,看来这臭蛇在鸳娘身边过得很舒坦嘛!”
灵归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调整好心情坐了回去,半眯着眼不去看那几副新添的姿势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蘸了一大坨墨汁,把那些连环画涂黑了。
那头的嬴钺正画得起劲,却忽然被一团墨汁糊住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嬴钺满脸黑线地皱着眉头,将笔往卷轴旁一摔。
“这破卷轴搞什麽鬼,我辛辛苦苦画上去的,干嘛给我涂掉。”
本想看着画像聊慰相思之苦,看着他画出的可爱少女被墨汁糊住,气不打一处来。
灵归猜出嬴钺可能不识字,于是拿起笔来也开始画。可惜灵归的画技实在烂得惊天动地,甚至比不上三岁小孩的涂鸦。
嬴钺看着卷轴上多出来的几道肥硕弯曲的泥鳅似的线,像躺在沼泽里打滚般躺在卷轴上,横七竖八间透露出一股倔强的绝望感。
“什麽东西?蝙蝠?毛毛虫?长着蝙蝠翅膀的毛毛虫?………
嬴钺看着这团鬼画符,心一急,将那卷轴团吧团吧,在手心烧成了黑灰。
“诶?烧……烧了?”
灵归看着眼前的卷轴化作灰烬,眼角抽搐两下,心里暗暗骂了嬴钺一万句。
多一点耐心,看她画完很难吗!
这下好了,唯一联系彼此的东西也没了。
万幸的是,至少可以推测出来,嬴钺是在巫都的。
天蒙蒙亮,茯娘在竈台前忙活着煮粥,看灵归的窗子里已点了灯,少女被拉长的身影映在花窗上,知道女儿已经醒了,便招呼她去地窖里搬一坛酱菜来。
“好嘞娘,我这就去!”
灵归脆声应道。
灵归裹上件御雪的风披推开院门去,柴门上堆的新雪扑簌簌落下来,砸在绣了雪青团花的肩头,碎成细细的屑。
柴房里睡饱的狸花猫听到动静,连忙高竖着尾巴踏着雪跟过来,纵然冻得两脚不住地交替地踩,但依然殷勤地绕着灵归的裙摆转。
灵归这只小狸奴向来鬼精,喵呜叫着,知道只要跟着她去地窖,便能混到条腌鱼吃。
灵归抱着酱菜坛从地窖里钻出来,狸花猫也叼着条熟红的腌鱼跟着。
灵归家的地窖在院子外,她准备回家,却看到三两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她家柴门外探头探脑。她心想,又是那两人来了。
灵归走上前去,拍拍那两人肩膀。
“舅娘,表弟,大清早的,你们在我家门口……是找我娘有事吗?
“诶呦,阿归啊,你这走路都没声儿啊,可吓坏舅娘了哟。”
那趴在篱笆上裹青布头巾丶身材矮小肥圆的中年女人被吓了一跳,险些在雪地滑倒。
此人正是灵归的舅娘葛兰婆。
“表姐,你这是上哪发大财去了,你这身绸缎雪披,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穿得起的啊……”
那唤她表姐的男人穿一身皱皱巴巴的麻布烂衫,身上打几个布丁,脸也脏兮兮的。。
这是葛兰婆的儿子,茯耀祖。
“我是去收妖的,不散财就不错了,哪能发什麽财,这都是朋友送的。”
灵归波澜不惊地微笑着解释道。
她那舅娘尬笑两声,擡头朝那满脸麻子的邋遢男子使了个眼色,显然对灵归的话是不信的。他们可早听说了,灵归回村时那样子,珊瑚钗子,香云纱裙,连编发的链子都镶了金。
“表姐,你就别瞒着我们了,今年冬天这麽冷,我们住那破庙连个火塘都没有,姐你瞧瞧我这手都冻紫了……”
男子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灵归身上那镶了毛边的绸缎雪披,其意了然。
灵归叹了口气,她早知道这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又要来扫荡一番。
茯娘茯英父母早逝,小小年纪便被哥哥赶出家门,自立根生。她这哥哥一人独霸家産,却染了嗜酒好赌的毛病,娶了媳妇,亦是从赌坊里认识的赌棍,因而早早败光家底,还是茯娘帮忙,才得以搬进村西破庙里茍且偷生。
茯娘的哥哥,也就是灵归名义上的舅舅,整日在破庙里烂醉如泥。她这舅娘好吃懒做,又没什麽谋生的本事,便常带着儿子来骚扰茯娘和茯娘的养女茯灵归。
茯娘与灵归皆是良善之人,常常接济他家粮食衣物,却不料他们却越发变本加厉起来,有时竟直接以长辈的名义,使唤灵归替他们干活办事。灵归本想着,自己接下村中大祭司之职後他们能有所收敛,如今看来是半分也无。
“我身上这件不能给你,但家中柴房里还堆了几件皮子,御寒是够了,我去拿。”
灵归抱起酱菜坛子,推开柴门进院子,刚准备关上门,却被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挡住了。
挡门的人正是灵归的舅娘,此刻正试探着灵归的反应,见灵归也未强硬拒绝,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径直越过灵归走了进去,像回自家般轻车熟路。
叼着鱼的狸花猫在院子里一对黄绿竖瞳锁着两个不速之客,尾巴低低垂着,背上的毛炸起来,嗓子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真不晓得你们养这种没用的畜生做什麽?你瞧瞧它,腌鱼都吃上了。猫肉酸得很,真不如养两只老母鸡实在……”
葛兰婆正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却忽然被灵归瞪了一眼,连忙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