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川神色慵懒,姿态闲适,随手将桌上的鱼饲料抛到池中,引得锦鲤争前恐後地扑出水面,令平静的湖面波澜四起,海棠花瓣随波向远处流去。
直至听到传来的那句,
“舅舅”
沈淮川这才回神,将手中的鱼饲料悉数抛向池中,将手上残渣拍干净擡头向那人瞧去。
沈朔一袭月白色宽袍,墨发披散,自青石小径上缓步而来,身形高挑,衣袂随风清扬,清冷气质更甚。
只是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柔缱绻之色,消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感。
面色不再似当日那般惨白,已彻底恢复了常色,除了有些清瘦外,再看不出半点的病气。
沈淮川这才长舒一口气,先前悬挂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默默骂一句,还好他还听那妖女的。
他笑道,“来了。”
玉石桌前,二人相对而坐。
茶水坠入杯中,有如清泉过石之声,清香伴着氤氲水雾升腾,弥漫在空气中。
沈淮川浅酌一口,缓声道。
“幻境之中那藤蔓,你可有头绪?”
沈朔并未说话,只将茶杯搁于桌上,从怀中拿出一物。
是幻境中用来反映弟子们的情况的瞳珠,只是沈朔手中这枚却与幻境中的那些不同。
瞳珠上缠绕着一圈咒令,一紫一蓝包裹在其周,令瞳珠无法破裂,强烈的束缚下,有些变形的瞳珠在月色下发出淡淡的光辉。
沈淮川瞳孔微缩,眉头紧锁,动作僵硬,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枚瞳珠上的紫色咒文。
符咒绘画顺畅,笔锋流利,末尾处仍如那人惯常那样,向上微勾。
除了那人外,这些年里他再未见过有人这样绘制爆破符。
可……
沈淮川尚未察觉自己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不可能,那人早死了,被顾九亲手杀死的。”
“千刀万剐的碎片,是我一片一片去寻回来拼凑在一起的,那人耳後有一处紫色的小痣,我见过无数次不会认错。”
“他的坟墓还在後山处,每年清明时都前去祭奠,不可能会认错,碎成那样的身体,没可能会重生。”
沈朔低头未语,沉默地看向手中的瞳珠,敛眉深思。
良久,风起。
夜色之下,宫灯明黄。院中竹林摇曳,落叶纷纷,随风飘落。
沈朔缓缓起身,手中握着一把鱼饲料,立于池边。
池中锦鲤瞧见岸上人影,立刻乖顺地聚拢在一起,深色池水也被汇聚出绚丽的色彩来。
岸边那人眉心一抹红,手中鱼饵轻轻扬入池中,无数池鱼翻涌抢食,水声荡漾,久久不曾平息。
他微微颔首,垂眸瞧向池中锦鲤,面色淡然,手执丝绢轻柔拭尽其上残灰。
声音平静无波,缓缓道。
“验证一下便可知晓。”
“什麽意思?”
沈淮川有些不解。
却见沈朔手中,一枚浅灰色的纸人赫然立于他手上,正是当时附着在那红衣少年身後的纸人。
纸人一式两份,一枚破碎化为烟雾,无色无味,烟雾悄无声息地便可缠绕在对方身上,只需跟随另一枚纸人指引,便可找寻对方的踪迹。
此刻,月色皎皎。
手中那枚纸人赫然指着西南方向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