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龙池赐酒
湛蓝色的苍穹在眼底翻滚,残存的枯骨模糊映入朦胧的天边,像横穿在天际的一座桥梁,留存了太久,太久。
忽有一缕微风拂过,眼前的空蒙尽数散尽,草木拨云见日,迎风而展,扫过少年人的身侧。
游时宴停在原地,目光寻找着那一处破绽。
他握剑,指尖蜷缩摸到了冰凉的剑身,原本的决心层层累积,只剩下心无旁骛的专注。
天地辽阔,万籁俱寂。游时宴挥剑,剑身亮出寒芒,毫无意外地穿入遗骨。
呼啸的寒风灌入耳边,耳边却只有他自己浅显的呼吸声,再一转式,长生剑嗡鸣而附,响彻心扉。
游时宴来不及开口,擦骨而过时,侧脸被刮出了一道伤痕,伤口不深,血液溅开,却如绵密的针线,蚀骨作痛。
他不由蹙眉,擡眸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双情理之中的眼睛。
那双眼睛内没有过多的情绪,沉稳而柔和。
游时宴看微尘君一眼,没有匆匆别开视线,反而停了几秒,等对方乱了心神,才刻意用力按下去。
时至如今,游时宴想,他和微尘君这场莫名其妙的关系,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多年前的爱恨如滚滚红尘般覆灭,日月更叠轮回,草木重新生长了一次又一次。他再活一世,无论生离死别,以後都和微尘君毫无关系。
就像他最开始给微尘君取的姓名般,人生一世,来如草木,去似微尘。
那时天地一片苍茫,夜间烛火的光芒逐渐弥漫在眼角。他看见微尘君的瞳孔紧张地缩小,像是困惑不解,又像是有几分珍惜。
他问长厌君,声音小心翼翼而喑哑,像一触即散的云烟,“义父,原来是这个名字的来源吗?”
游时宴记得当时自己还挺得意,颇有几分炫耀道:“哼,想不到孤这麽会取名字吧,自己偷着乐去。”
微尘君抿唇,直到四周的人也散尽,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他竟然对着游时宴一个劲儿的傻笑。
游时宴恼了,精致的面上满是气愤,“你笑什麽?”
微尘君比他高,凑在他面前只能低头,“义父,我在偷着乐。”
游时宴懒得理他,别过脸不说话。微尘君竟然就在他耳边一直笑。
他这是偷着乐吗?他明明就在正大光明的开心。
游时宴听了半天,脸颊都憋的泛红,嘴角撇了又撇,抱怨道:“怎麽办,孤也想笑。”
微尘君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竟然还在笑。他笑得太欢,按住游时宴的肩膀,呼吸略微急促。
“义父,嗯,你笑吧。”微尘君靠得很近。
游时宴刚翘起嘴角,微尘君就吻了上来。
微尘君的眼底逐渐褪去了笑意,深沉的黑暗笼罩而来的时候,渐渐失去了所有的想法。
微尘君怎麽能演得这麽好呢?
游时宴迟来的想,微尘君这种人,还是搭个戏台子去唱戏比较合适。
微尘君可以一角三饰,扮演好儿子,扮演一个很好的情人,扮演好……自己的师父。
幸好以後不用再看他演戏了。
微尘君做的计策,做的戏,利用师父的身份假死再复活。似乎笃定了游时宴的每一步,确信游时宴肯为他做出这一切。
那些年追寻的步伐,茫茫夜色中跪地不甘的嚎哭,游时宴将生死度之身外後仰头去看,天际是如今般,茫茫一片的煞白。
没有任何方向,他无从知晓这一切的计划,反复为师父牵挂的心如同烈火灼烧,只能更为纯粹而茫然的坚信:还有希望。
在无数夜间的风中,少年一个人浪荡天涯,独身站在山旁时,脚步不敢为任何事物停留。
他抽剑,受伤,再抽剑,直到伤痕布满後背,直到擡起眼来,一如往昔般,是一双坚韧而笃信的眼睛。
哪怕前路漫漫,哪怕未来无从谈起。他对云逍仍然有着说不清楚的爱慕与信任,这点信任令他无所顾忌,一往无前,拥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最纯粹的热烈。
有的时候,游时宴也在想,太累了,师父,要不还是算了。
可他想罢,再次提起剑来,仍旧心甘情愿去找,去寻。
微尘君的告白盛大而无声,蕴藏在细微末节中。长厌君的爱,却是从未变过的盲从与信仰。
盲目跟从于内心的热爱,信仰你最初说的每一句话。愿为你,披荆斩棘,荡涤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