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早上起床,便将玉石串好,谢绝了一切要拜访的人,专心致志地等着夜晚的降临。
他等到夜晚,进入庙堂前,提着灯笼,仔仔细细检查了周围有没有人,又将窗户关好,连门也结结实实用桌子挡上。
只等长厌君来见自己了。他雀跃地想着。
烛火渐渐燃尽,腊油滴到最後,发出一声哀鸣。施令黛跪得挺直,腰不疼,心却凉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天边的晨曦再次升起,又一轮日光显现。门外的人扣门问他,厌帝来过了吗?
施令黛张了张嘴唇,他脾气软性格好,被宠大的,张口却只吐出一个字,“滚。”
门外的小厮吓到了,施令黛面色煞白,继续跪着。
他的生辰在冬日,是最刺骨严寒的季节,所以家里人给他取的字是克凉的。施令黛在这样的冬日继续跪,心底的希冀一点点减少。
冷风催折,他眼前模糊不清,寒凉的气息涌入身上。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直到快撑不住的时候,还想继续坚持。
这是自己大好的前程与未来,不能结束在最开始的地方。
施令黛双手擡起放在案板上,扶额喘了一口气,却摸到了一支温热的手腕。
“抱歉。”
一股绵长而强大的灵力宁静地渡来,温暖无比。施令黛没什麽意识和力气了,擡头往前看一眼,只模糊看到了长厌君的脸。
朦朦胧胧,望不真切,他只看到了一只如含春色的眼睛,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竟然真的这麽漂亮,跟画里一模一样。
施令黛倒在了他的怀里。长厌君吓了一跳,他第一次和下界的凡人接触得这麽近,竟问道:“你是快死了吗?”
施令黛喘了一口气,喃喃道:“三天三夜,厌帝,我跪了你三天三夜。”
长厌君反思了一下,“那怎麽办,我再陪你三天三夜?”
施令黛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忽得一亮,“好!”
长厌君骤然有种被缠上的直觉,撇了撇嘴,“小孩真麻烦。好吧,就陪你玩三天。”
施令黛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上面的绣纹精致闪耀。施令黛不分青红皂白,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坠,迷迷糊糊却执拗地塞给他。
这小孩干嘛呢?长厌君不厌其烦地推开,“自己拿着玩去,我不要你们东西。”
施令黛低声下气道:“厌帝,那日我偷看你,我跟你道歉。”
长厌君一愣,反应过来後挑了挑眉,“原来是你。我都没认出来,好,那我收着就是了。”
“下次记得我,厌帝,”施令黛看过去,眼神炙热而滚烫,请求道,“下次记得我。”
长厌君对他笑了笑,“好啊,下次不会忘记你了。不会忘记你的脸和你的名字。”
施令黛的眼睛更亮了,一点点盛满整个他,“我的名字,厌帝也愿意记得吗?”
长厌君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眼睛往庙堂旁边的名字上一撇,道:“施令黛?”
施令黛真觉得自己在梦里了。
长厌君的声音真好听,像山间最轻柔的泉水,一路冲向山石,悦耳而舒朗,直至蔓延冲垮整个心房。
怎麽会有这样完美的梦呢?九州间最绮丽最完美的幻梦,少时反反复复磋磨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
施令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笑,眉眼忍不住弯起。
他想,自己大概这辈子不会忘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