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通体雪白,最中间的字符如红梅绽开,轻轻勾出一个沈字,韵味风流。
沈朝淮屈膝後,将玉佩握在掌心,温暖的触感传来在宽厚的掌心,恍若握住了漂浮的流萤,眯起眼睛隐下情绪,“无论如何,你要还我吗?”
游时宴其实刚才动了点手脚,生怕他看出来,将玉佩抢过,塞在他怀里,讨好道:“那当然了。不过我欠大少爷的多了去了,先还这一个再说。”
沈朝淮不知为何嗓子有些哑,“然後呢?”
游时宴顿时笑起来,他已过年少,又在外面浪荡奔逃了几年,按理应当是沧桑风霜,可不知为何,笑起来总是不改年少的气质,甚至愈发洒脱,那面上长睫一颤,隐藏在眉眼内的潇洒与风流顷刻而出,见者便如饮酒,难以忘怀。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大少爷帮我,我陪大少爷回家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沈朝淮从帘内起身,藏在密发内的耳廓略微泛红,低声命令道:“嗯,快起来,现在就查。”
不是?这麽急?哥们,我看你不是失忆,是糊涂了吧?
游时宴连忙跟上,仔细道:“我这麽跟你说吧,你这个族里嫁来的姐姐,恐怕已经出事了。”
他说到这儿,往颈侧比划了一下,算作暗示,“我不确定你记不记得,情花是用来浸泡情脉的,而浸泡之时,情脉通向肺腑,上瘾成性,便头脑混乱,四肢酸痛了。可你看柳辰溯,他除了脑子不好使,哪里都好好的。而且,我之前听过他们两兄弟说话,商量过人偶什麽的,你这姐姐,大抵是救不回来了。”
沈朝淮停步,没有开门,冷声道:“她是专门为了联姻找来的旁系女子,如果出事了——”
“那柳家一定要完蛋吧?毕竟是你们沈家人。”游时宴停在门前,指尖摩挲着把手。
沈朝淮道:“快开门。”
游时宴咽了咽唾沫,“我不敢,我怕柳珏在外面。”
他话音刚落,沈朝淮将他一把拽在後面,顷刻间,便擡腿踹开。
游时宴简直瞠目结舌了,还没反应过来,门哐然一倒,外面的小厮也目瞪口呆地和他们对望。
游时宴恶狠狠瞪他一眼,“看什麽?!没见过人吗?”
小厮脚尖往外靠,动了想要通风报信的心思。
沈朝淮见状,颔首道:“我要出门。”
小厮没说话,只能放沈朝淮走,游时宴跟在後面,经过时拍了拍小厮的肩膀。
“好梦。”游时宴低声道。
小厮只觉眼前一花,嘴还没张开,往地上一倒,呼呼大睡了起来。
沈朝淮瞥了一眼,游时宴又将小厮拖到角落里,谨慎地检查後,往酒壶里掏着什麽。
财神爷,财神娘!你怎麽说来了一趟,总不能什麽也没给我留吧?
他暗暗祈祷,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几张新符,上面“万事顺遂”的符纸还没干,一看就是财神刚塞进去的。
他点燃符纸,片刻後,背对着沈朝淮站起。
沈朝淮蹙眉,催促道:“……快点。”
游时宴嗯嗯两声,叫道:“大少爷,你也过来。”
沈朝淮一转身,脸上便被他贴了一张符,面上犹如蚊虫叮咬,不过几瞬,便感觉脸上一股热流,奔涌到全身。
他擡眸望去,游时宴正顶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嘿!大少爷,你感觉怎麽样?”
沈朝淮沉默半晌,逼近他道:“你可以不要笑吗?”
游时宴尝试抿唇,苦着脸道:“哦。其实你现在不是我,我拿了符纸要了你的脸,你现在是个不要脸的。所以我画了个柳辰溯的脸给你。你待会进去勾搭一下你那个旁系的表妹还是表姐,看看她有没有问题。”
沈朝淮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心里更不舒服了,“……我做不到。”
“那你总不能让我去做吧?”游时宴理直气壮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表姐妹出事了,现在真用情花堆成人偶,我也不能去和她一个姑娘家演戏啊?而且,你是她亲戚,你们就算拉拉扯扯,也是一家人,谁也不会说三道四,更何况你又顶着柳辰溯的脸,是她未婚夫,你怕什麽?”
他见沈朝淮面上冷的跟个死尸一样,顿时也没几分底气了,拄了拄他道:“这演得确实不行。算了算了,我陪你一快进去。”
沈朝淮没说什麽,拉着脸往前走,游时宴跟在他旁边,心情颇为不错。
这可真是太顺利了!早知道沈朝淮这麽好说话,这柳家这麽好闯,他就自己来了!
游时宴听了沈朝淮关于他这个表姐妹的介绍,越想越开心,简直就要哼起歌来,敲着未婚妻的门,擡高嗓子道:“表妹,明日大婚,族内有事嘱托。”
门吱呀一晃,游时宴隐约望见了一道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而灯光陡然亮起,她金簪未卸,含笑望来,莞尔道:“表哥?”
游时宴只觉肺腑一阵寒流涌过,所有的话都咽在了喉咙里。
女子的闺房向来典雅,深红的帷幔拂过精致的梳妆台,斜放了一个幽绿色的大氅,是用蛇皮剥下後做的,那上面……分明落了几点不知为何的血红。
——而他打晕的小厮站在旁边,跪在地上捡着口脂。
这事情荒唐到了极致,几乎已经有些胆寒了。一个闺中女子,敢披生剥的蛇皮;一个昏迷的人,却好端端站在这里;而且,沈朝淮这妹妹,也是个性子冷的,笑得过头,甚至显出异样的热情了。
游时宴後悔自己说了大话,挡住身後沈朝淮的神情,只道:“都是族里传来的话,我将堂弟也喊来了,我们三个说吧。”
沈棠月娇笑一声,亲切地挽上他的胳膊,“好呀,快进来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