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公子满意极了,将钱包收回来,“吾是太监,娶不到人的。”
游时宴面上一白,心里馋得要命,好声好气道:“太监怎麽了,哥哥你别太伤心了。我把这灯送你。”
他将那一盏揉皱的孔明灯捧过来,小小一团光,暖到了整个屋内。窗外神像的影子横亘在二人中间,逐渐拉长的侧影缠绕在一起,恍惚间,竟真有种亲密好友的感觉了。
倪公子扫过对方熟悉的眉眼,贴近他笑了笑,“送你倒是可以,不过,你拿什麽还吾?”
游时宴的长睫贴在冰冷的面具上,“哥哥,你帮我这麽多,又送我剑,又送我银子,要不这样,我送你个面具吧?”
倪公子勾了勾唇角,“送吾面具,你都不知道吾长什麽样子吧?”
下一秒,窗外早就贴近的鼓声高高奏响,千树银花,和同早就备好的烟花响在耳侧。
温热而交缠的呼吸内,他脸上冷硬的金属面具被柔软的指尖碰上。他轻笑一声,伸出手制止下一步,在四周交缠的旋律内,一字一顿道:“不必还了,吾喜欢你欠着吾的样子。”
游时宴硬生生读出了几分老熟人般娴熟的自在,却乐道:“真不用还了?”
“嗯哼,一言九鼎。”倪公子将沉甸甸的荷包递给他,外面人似乎等不及又晃了晃身子,他一打响指,寒风吹过,後门厢房应声而开,“走吧,小抢劫犯。”
游时宴得了便宜更不要脸了,一边下车一边嘱咐道:“好,记得帮我脱罪,公公!”
倪公子应了一声,斜倚在鎏金的软塌上,唇边漫不经心勾起的弧度挂在面上,懒懒散散内,危险而含笑的眸子扫过外侧。
外面人双膝一软,直接跪下,行过大礼,颤声道:“陛下,还抓吗?”
倪公子没有回话,摘下面具,摩挲了一下金质的绣纹。
外面臣子适事宜地换了个话题,“柳家长公子借以幽州旱灾,提出暗养情花谋利,说缓解灾情,想跟您详谈,您看?”
倪公子转了一下面具,泠泠声响内道:“官官相护,人界就是热闹。行啊,都是他师父了,怎麽不好说?吾允了。”
他将面具戴回脸上,视线追随远方登台的少年远去,玩味道:“吾还是觉得吾更有品位。”
秦州高台上,已经聚集了一片人影。
太子祭礼最後一式,醉于百花之间。万民同时欢呼,振奋的喊声带上浓厚的酒意,洒落在秦州夜空内。
沈朝淮找了一路,争抢时脱口而出的话,像是为数不多的少年意气般,渐渐湮灭。
他想,是他说得太过了。
怀情九州,怀清九州——他应该努力爱上百姓,爱上芸芸衆生,而不是一个单独的人。
沈朝淮想到这里,寻找的步伐突然停下了。
他垂下眼,靠在高台上,突然听见遥远一声叫喊:“大少爷!”
他转身望去,不断飘落的冬雪,自九天之外落在少年发间。而身後的烟花炫丽绽放,繁杂的色彩落在游时宴身上,如同惊鸿的孤雁,掠过精致的侧脸,再掠过心上一点,凝成朱砂般热烈的颜色。
怀清九州——九州一色,挡住了他看向衆生的视线。
沈朝淮感受到情脉久远地动了一下,带着五脏六腑开始剧痛。他耳边嗡鸣作响,往前快走几步。
游时宴见他逼到眼前,正要说话,才发现自己把外□□丢了,心虚地说道:“至于嘛,给你钱行不行?”
沈朝淮比他高,只能以俯视的姿态望他,可眼底流露的情绪却近乎祈求,“你害怕我吗?”
害怕啊。游时宴咧嘴一笑,“怎麽会呢,大少爷,我喜欢你啊。”
沈朝淮望向他,沉默中万民举起的酒杯,在他脸上映出矜贵而冷漠的色彩,肺腑里情道汹涌紊乱,疼痛刺骨。
他却顶着痛笑了,“嗯。”
他在嗯什麽劲儿?哪里有人问他话了吗?
游时宴简直瞠目结舌了,应付地笑了笑,“对了,你看到柳辰溯了吗?再过会儿得回去了,不然会被师父发现。”
沈朝淮不吭声了,半晌後道:“他先回去了。”
“算了算了,”游时宴抱怨两声,“能免了牢狱之灾,已经是走运了,咱们快走。”
沈朝淮点点头,两人往下走,正好碰上柳辰溯。
游时宴意外道:“我们以为你回去了呢,走走走,我请你们坐马车!”
柳辰溯半靠在高台上,“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