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罢手语,她跪着往前爬了两步,用力推开想要制止她的嬷嬷和婢女,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乐壹衣角。
一双泪眼婆娑的面容不失华贵之气,即使姿态卑微,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忧郁和苦涩的悲伤仍令她显得超凡脱俗。
乐壹急慌慌松了胡久的脖子,将衣角从她手中扯走,逃似地躲到林参身後,骂骂咧咧地说:“我最烦女人哭了!你你你,有话好好说!”
江满跪坐在小腿上,缓缓擡头,仰起红肿不堪的眼睛慢慢瞧向林参。
浑浊的眼泪在她眼眶边缘闪烁,微微发抖的红唇里似乎有太多太多哀求的话想要说。
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悲哀与苦楚唯凝聚在紧蹙的眉眼之间。
林参看着她充满悲情的眼神,不自觉浑身发软,莫名心跳加速。
周禧扯掉发带,终于从林参手中挣扎出去,跑到胡久身边蹲下,看见他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後,先是下意识同情,尔後才满脸怨恨,“你这样会害了平安派,会害了掌门爷爷,知不知道!”
胡久牢牢捂着肚子,低头不说话,对于江满的突然出现,他并没有任何震惊。
周禧心里有气,但见他伤痕累累的模样,终是不忍心一味责怪,忙不叠从内袖袖口撕下布带,仔细为胡久绑住伤口止血。
江满擡手做哑语,身边回荡着嬷嬷与婢女凄惨的哭声。
「都是我的错,我甘愿偿命,不要伤害他好吗。」
她做完哑语後,一只手死死攥着裙子,一只手用力捂着胸口,低下头哭泣,肩膀大幅度发抖。
林参回头看了乐壹一眼,乐壹回过神,忙问:“你为什麽说是你的错?”
嬷嬷跪着走过来,用两只手背垫着额头,直直附身跪趴下去,“回乐谷主,我们娘娘心地善良,最见不得便是有人受苦受难,可她身为荣王的妻子,眼睁睁看着荣王草菅人命作恶多端,却无力改变,因此郁郁成疾,自己给自己平添罪孽。”
乐壹皱了皱眉,“既然你没有为虎作伥,为何要替他周盛赎罪?”
嬷嬷道:“乐谷主,正是因为我家娘娘心善,才没办法把自己置身事外,在她的观念里,救不了人,那便是罪。”
乐壹:“所以观舟官府用平民百姓孩子的头颅供养赤毛蝉之事,你们是知道的。”
嬷嬷点了点头,惭愧道:“观舟知府和潘家家主都直接听命于荣王殿下,我家娘娘多次前来哀求他们不要再出售赤毛蝉幼虫,可实在是人微言轻,起不了作用。”
乐壹想了想,又问:“那你们为何不把这件事情上报朝廷,告知天子?你们不是刚从安都省亲回来的麽?明明有的是机会。”
听到这些话,江满闭眼挤出一连串眼泪,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身子几乎瘫软,有婢女在一旁扶着才没有晕倒下去。
嬷嬷继续解释:“我们原本确实是想借此机会把观舟的惨状传达出去,但我们一进入安都就遭到了江家人的监视,我们娘娘的娘家,原本就是把她当作向荣王投诚的棋子,自然不会由得她在安都说一些对荣王不利的话。”
嬷嬷说着,忍不住低头擦眼泪,苦怨道:“我们娘娘真是可怜……”
三个女人抱团自怜自艾的样子,让乐壹的态度再也硬不起来,反而无可奈何地放软声音哄慰,“哎呀,你们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嘛。”
江满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嬷嬷也连忙起身跑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哽咽着劝解道:“娘娘,您就别管这些事情了,我们回去吧。”
可江满用力摇头,「不行,我想帮助这里的孩子。」
随後,她目光看向钟梧,眼神亮了一度,跌跌撞撞朝钟梧跑去。
周禧为胡久简单处理了伤口後,这会儿看见三个女人正狼狈地拉扯困住钟梧的大网。
他没多想,急忙跑过去帮忙。
四个人一起努力,将钟梧从大网下救了出来。
钟梧捂着背,神色痛苦,却挤出笑,连连躬身道谢。
“谢谢三位娘子,还有林姐姐。”
江满回给他一个充满温情的笑,虽然眼里含着泪,却令钟梧体会到了难得的温暖。
「我想送这孩子回家,你们一起,好吗?」
江满回头看向乐壹和林参,苦笑着做哑语,手中越来越缓慢的动作衬得她有些不自信,更衬出了她心里的期待,「我知道,你们能帮这里的孩子,也能帮我。」
乐壹与林参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看着像是已经默认了,却又给人一种随时会反悔的意思。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