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饺很快蒸好,麦嘉云端出来,放上桌面,双手捏上两侧的耳垂。
一张餐桌好大,他放着那麽多的位置不坐,偏要挤到梁天宁的身边来。
梁天宁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望着满满一桌,迟迟没有动作。
他很久没有和谁一同坐在自家的餐桌上食一餐饭。
许多年前,他还小,父亲身体也好,他少爷脾气挑三拣四,父亲看不惯要教育几句,而母亲面色和蔼,笑着望住各忙各的一对父子。
但那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後来他念了高中,情窦初开,同Manda拍起拖来,恨不能带女友吃遍港市所有高级餐厅,不止约会,连落课後的时间都很少在家。
恍然间才发觉,年轻时候被他拿来陪Manda的时间竟然远多过家庭。
後来父亲生病,辗转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家中的餐桌就更寂寥。
而此时,能同他食一餐港式便饭的,竟只剩下身边这一人。
他很难讲清这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深爱过丶伤害过,兜兜转转,最後还是要坐到同一张餐桌上来。
恍神的功夫,手中筷子被人抽走,麦嘉云替他夹起一颗虾饺,轻吹过两下,放到他嘴边,再体贴伸一只手,在下巴处托住:“尝下喇,当心烫。”
梁天宁从善如流,毕竟此时除了品尝美食,他同眼前人无话可讲。
况且又是在公司和商会辗转的一天,他早就饿了。
原本是打算在公司加班的。下午时分,秘书已为他定好当日的晚餐,整齐排开在办公室的矮几上。
餐盒打开来,香气四溢。新来的秘书细心,为他订来了碧海楼的虾饺。至少都要提前一个周预约,一屉难求。
一屉三颗,为老板订餐总是宁多毋少,秘书一口气定了三屉。
梁天宁夹起一颗,轻咬一口,汁水瞬间炸开来,电话在此时收入条讯息。
是麦嘉云发来,问他明日可不可以一起食「最後一餐」。
他皱皱眉,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个吉利的说法。
不等他回复,信息又接二连三传来。愈发得寸进尺,又问他今晚要不要返屋企食饭,再一起过夜。
又解释,什麽只同床不做其他,又或者主动要求去客厅睡沙发,诸如此类的苦情计。
口中再是珍馐都索然无味。
他只吃一颗就放下筷子,将自己动过的那一屉移至一侧,露出另两屉未动过的,推到秘书面前:“我不吃了,晚上不需要再加班,你早点返屋企。帮我叫司机,我走先。”
秘书一脸怔愣点头丶起身,从衣架取下西装外套,为老板披在身上。动作小心翼翼,以为是哪里惹了老板不快。
梁天宁从他身边经过,拍拍他肩膀:“不是你做错,是我临时有事。”
秘书长舒一口气。
梁天宁走出办公室,行至电梯间,才打字回复讯息:「我想食虾饺。」
消息发送,电梯仍未抵达,他在镜面电梯门上看到自己有些上扬的嘴角,一瞬又恢复原状。
被夹起的那颗虾饺一直等在梁天宁的嘴边,直到冒不出热气,他依旧没张开口。
麦嘉云的语气有些失落:“阿宁你。。。是不是突然又不中意食虾饺?那你想食什麽,我现做给你都可以的,你不知我在Y国那段日子学了多少。。。”
话未讲完就起身,还要伸手去拿餐桌另一端座椅上搭住的围裙。
只剩两人独处的时间里,谈起那段时光无论如何都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所以彼此一直都在刻意回避。
但此时麦嘉云这样不经意提起,却似默契般地,两人都未注意。
梁天宁答他:“不用,只是走了下神。”
话音落了,才发现手正抓在麦嘉云的衣角。
梁天宁松开手,终于舍得吞下那颗微凉的虾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