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摸黑上了楼,用钥匙开了锁,推开门,便径直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然後像是怕吵醒什麽般的,他放轻了脚步,动作也更加轻缓地拉开了门。
如往常一般,黑发的名侦探静静地安眠在纯白的病床上。不管他什麽时候过来,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甚至会觉得,对方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福泽谕吉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犹豫了很久,他才用不自然的口吻道:“乱步……”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後,他磕磕绊绊地继续说:“共噬解决了之後,横滨也恢复了平静。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社员这些天跟往常一样……”
开头的话说了出来,後面的便也就能渐渐顺利地接下去了。
“社员们丶他们每天都会来看你几次,总是带着各类东西……床边的这个柜子里已经塞了许多东西,柜子上面也快堆放不下了。”
这是个医务室,原本是不应该会有床头柜的,现在的这个不知道是哪个侦探社社员买的,从某一天起就突然出现在了病床边。
侦探社里的其他人也就都开始时不时地带点东西来,放在这里。
这个世界的江户川乱步更是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一堆自己心爱的粗点心和波子汽水,还借着另一个自己的名义又买了许多好吃的,把那些都放进了柜子里。
这柜子能被塞满,单是江户川乱步他一个人就有着近乎八成的功劳。
……
“乱步他最近买了太多零食,已经超过了之前约定好的限制额度。不过他说那些都不是他要吃的,是送给你的,算是你当初给他买粗点心的回礼。”
江户川乱步近些日子买的零食实在是越来越多,这就苦了会轮流陪他采购丶帮着拿东西的社员们了。
有社员倒是也有小心翼翼地提过“零食太多了,柜子快放不下了”丶“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也会喜欢吃粗点心吗”丶“这些零食已经够了吧,买太多吃不完会过期的”……诸如此类的话。
江户川乱步当时就信誓旦旦地对他们说,“既然也是‘自己’,那麽最了解他的人肯定就是我啦。相信本侦探吧,再多的零食也是不够的,粗点心和波子汽水是永远都不嫌少的!”
福泽谕吉想起最後的时候,名侦探也曾提到过那些没吃完的粗点心,便忍不住道:
“乱步,早点醒来吧。”
福泽谕吉想用轻松的语气对名侦探说出这些话。但到了这一句,他的声音里还是难免掩藏不住难过。
“……如果再不醒来的话,不少零食就要过期了。”
……
顿了顿,他深呼吸了一下,迅速重新平复好情绪,然後当作无事发生般地继续道:
“社员们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就堆放在床边,包装还没有拆开。”
毕竟生日礼物还是要本人亲自打开才是最有意义的。
“等你醒来就可以自己打开来看了,你之前不是很期待吗?”
……
“花瓶里的花是与谢野准备的,今天的这束是兰花。”
与谢野晶子每天总是带来不同的花束放在名侦探床边上,给素白的医务室增添些许明亮的色彩。
花一旦稍稍枯萎了就及时换掉,她总是很细心……
福泽谕吉将视线不经意地移到花瓶後方,看见了一盏精致好看的水灯。
“这盏水灯……”
福泽谕吉的话停下了来。
这盏水灯不是柯南当时送给名侦探的那盏,而是後来福泽自己特意去买了放在这里的。
看到它的那一刹那间,突然,夏日祭那天没有放成的水灯,还有名侦探最後说的那些话语都一齐映入他的脑海中。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乱步有多期待去放水灯,却没有去成。
最後名侦探离开後,福泽谕吉记起夏日祭那天的水灯丶想要去找时,却哪里都找不到了。
是乱步什麽时候拿走的吗?还是不小心丢掉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福泽有些懊悔当初自己的不上心,最後也只好再重新去买了一盏,放到了病床旁的柜子上。
此刻的福泽谕吉叹了口气,想了想,拿起了那盏水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或许是情绪堆积到终于忍不住想要宣泄,抑或是今夜格外得宁静丶难得没有旁人在,福泽谕吉今晚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支撑着,使他做出往常不会有的举动来。
在即将踏出医务室的那一刻,福泽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名侦探。
不知道怀着什麽想法,他提了些音量道了一声:“晚安,乱步。”
这一句的声音比刚才他刻意放轻声说的那些话都要大。如果是平常熟睡的人,此刻也应该会被吵醒了。
但躺在病床上的人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就像刚刚那样丶像之前他们每一次和他说话一般,从来都收不到一点回应。
没有奇迹发生。
福泽谕吉低着头,垂下眼帘,将悲伤的情绪很好地隐藏住,然後无声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