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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洪灾中的重逢与往昔

在河边村，日子原本如平静的湖面，缓缓流淌。谁也未曾料到，一场灾难正悄然逼近，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那是一个闷热难耐的夜晚，村民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半夜，在困意的席卷下，渐渐沉入梦乡。突然，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汹涌的波涛声震耳欲聋，遮天盖地般袭来。这个地方，似乎被洪水盯上了，但凡涨水都在夜晚，来得迅猛，去得也匆匆，让人防不胜防。

洪水如猛兽般肆虐，卷走了河畔粗壮的树木，冲毁了两岸肥沃的农田，裹挟着它的“战利品”——残枝断木、荒草烂石，发疯似的向谷口奔涌而去。眨眼间，谷口就被堵塞，水位迅速上升，洪水漫过河堤，向着村头低洼处汹涌扑去，刹那间便吞没了部分房屋。

徐春雨劳累了一整天，此时睡得正酣。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吴水月正教他和李卫东游泳，他因有事刚离开不久，就有人满脸惊骇地跑来告诉他，李卫东被水淹了。他心急如焚，匆匆跑到河岸边，只见吴水月正嘴对嘴给卫东做人工呼吸。他赶忙替下吴水月，双手交差按在卫东胸脯上，一边按压，一边焦急呼喊：“卫东、卫东、卫东……”就在这时，李卫东“哗”地喷出一口水，醒了过来！吴水月高兴得大声叫嚷。徐春雨正想将他扶起，可他一个翻身，竟又掉进了河里。徐春雨毫不犹豫地奋不顾身跳下河去，只感觉水淹到了脖子，他高声呼喊着“卫东、卫东”，然后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的徐春雨，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仿佛自己睡在一艘飘摇的船上。他伸手一摸，四周全是水，翻身下床，水瞬间淹到了胸口。他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发大水了，慌忙呼喊：“卫东、卫东，涨水了，快起来，快……”突然想起卫东回城去了，于是迅速冲出门去。幸好他刚学会游泳，这下正好派上用场。他奋力游了没多远，身后的屋子就轰然坍塌。他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游到一棵树边，艰难地爬了上去，紧紧抱着树干，拼命喊叫。

另一边，吴水月救起几个人后，已经精疲力竭。她好不容易爬上一处河堤，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救命”的声音。她沿着河堤向上游跑去，发现远处水中，有人抱着一棵即将倒下的树，正拼命呼喊。随着树身逐渐倾斜，树上人的喊声也渐渐嘶哑。吴水月又向前跑了十多步，然后一个鱼跃跳下水去，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求救声游去。游到树边时，刚好有根圆木冲了下来，她眼疾手快，迅速抓住木头向树上人推去。树上人立刻扑向水中，紧紧抱着圆木，两人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奋力向岸边游去。快到河堤边时，却被一个巨浪劈头盖脸地打来，他俩瞬间消失在滔滔大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爬上了河堤，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地。此时，他们都已分不清彼此是谁，甚至连抬手赶走脸上蚂蚁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渐渐昏睡过去。就在他俩昏睡之时，风停了，雨住了，水也退了，万籁俱寂。星星从黑暗中钻了出来，调皮地向大地眨着眼睛，仿佛在说：“这是大自然跟你们开的玩笑，谁叫你们大炼钢铁，把满山遍野的树全毁了呢！”

醒来后，吴水月一眼便认出站起来的人是徐春雨。这时徐春雨才知道，原来救自己的是吴水月。吴水月满脸担忧地问：“李卫东呢？逃出来没有？”徐春雨回答道：“回城探亲去了。”接着又满怀感激地说：“要不是你教我们学游泳，今天就只好喂鱼了。”一阵风吹过，吴水月打了个寒颤。先前是疲倦占据了身心，现在才真切地感到又冷又饿。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困在河堤上，等待黎明的到来。

吴水月和徐春雨坐在河堤上，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看着渐渐退去的洪水，满心盼着黎明快快降临。吴水月轻声问道：“你饿吗？”徐春雨回答：“饿！”接着又补充说：“但我能忍受，我几乎是伴着饥饿长大的。”吴水月原以为城里的生活比乡下要好过得多，没想到徐春雨这个城里人，竟然也是在饥饿中成长的。徐春雨见吴水月满脸诧异，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把自己的过往一股脑儿地向对方倾诉。于是，他讲起了自己一桩桩的往事。

吴水月听了徐春雨的故事，联想到自己的家庭，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我比你更惨，小时候我还出去讨过饭呢。”吴水月声音凄楚地说道。徐春雨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不太相信地问：“真的啊，几岁时？”“六七岁。”“那么小，吴妈妈不担心你丢了呀？”吴水月拉起裤脚，小腿肚上有个胡豆大的红色胎记。“妈妈说，就是长大了也好认。”

徐春雨脑中“嗡”的一响，仿佛有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记忆的长河，立刻搭起了一座通向往事的桥。“你在成都要过饭？”“是啊。”“暖气管、窨井洞、黑疤，三个馊馒头。”“你咋知道？”吴水月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些经历，包括自己的妈妈，她猛然想到，“你是？”“多波寺！”二人不约而同地说。“你是小哥哥！”“你是小妹妹！”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激动得热泪盈眶。

后来他们得知，黑疤也回来了，就是河上村原先的生产队长。“就是那个上穿干部服，下穿日本尿素裤，上兜插钢笔，下兜揣笔记的人？”“就是他！”“怎么不见他脸上的疤？”“用头发遮住了。”“难怪他会干出那种事来。”“我到窨井洞去找过你，还给你买了几个馒头。”“被收容所送回乡后就再没出去了，我做梦都想，有一天能见到你该多好啊！”“我也是！下乡快一年了，没想到原来是你，要不是你脚上的胎记，我哪会想到是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长大了一定很漂亮，我没说错吧？”吴水月幸福地笑了，笑得那样甜、那样美，犹如那盛开的出水芙蓉。

河堤上，一只逃过劫难的公鸡跳了过来，对着东方，伸长脖子引吭高歌起来。天边渐渐发白，变黄，之后是金黄。老天终于睁开睡眼，看着大地从沉睡中缓缓醒来。而徐春雨和吴水月的命运，在这场洪灾与重逢后，又将驶向何方？是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相互扶持，还是会有新的变故等待着他们？

小说《春雨秋阳》第9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