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你们又干什麽?”夏西语站在镜子前,冷冷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语气冰凉。
“西语啊,你爹说他知道错了,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拿你的钱,让我打电话来求个和,你就别和他怄气了,早点回来吧啊。”
何桂彩的声音很凄切,凄切中带着一丝哄,态度很委婉。
“他知道错了为什麽他不给我打电话,要你在中间做个和事佬?这事没得商量,就算他今天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原谅他。”
“哎你这孩子怎麽这麽倔呢,再怎麽说他也毕竟是你的爸爸呀……”
夏西语没忍住嗤笑出声,“哦,现在知道是我爸了?我爸我就得当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原谅他?”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暴呵,隔得太远夏西语听不清夏万斌在骂些什麽,不过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异常开心。
“说了我这辈子和他没完,我说话算话,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何桂彩哎哎应了两声,听着很高兴,估计是觉得夏西语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上这事还能有转机。
“你能和夏万斌离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直到一分多钟之後,夏西语才听到她母亲的回答。
“毕竟那是你的爸……”
那头话音未落,夏西语直接掐灭了通话,将手机摔在了墙边,发出了一声巨响。
“怎麽了?”
门外响起林仰星和章招秋殷切的关照声。
夏西语吐出一口浊气,将水龙头打开,沾水狠狠地擦了一把脸,“没事,手滑了一下。”
“好吧,你小心一点哦。”
门外的人声消失,只馀电视剧的声响。
夏西语擡头,看见镜子中一张尚在淌着水的狼狈面孔,桃花眼猩红,蔓延着荆棘一般的红血丝,有一颗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垂落,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一墙之隔。
沈烛将将挂断了沈成栋打来的电话,他沉默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之中,可通话是结束了,但内容依旧在脑海上空盘旋,像夏日午後阴沉压抑的雷云。
“这次的比赛很重要,一定要拿奖,拿到奖了就相当于一只脚跨进清北的大门了,别丢链子。”
“还有你那群朋友,我要是早点知道他们也要跟着去我就和你陈阿姨说了,这算什麽话?你是去参加比赛的又不是去玩的,你们平时玩的时候我有说过你们什麽吗?真是拎不清孰轻孰重。”
“我也是为了你好,等到保送了你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
……
沈成栋絮絮叨叨说了好长一段话,可从始至终沈烛也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通话就这样结束。
沈烛打开水龙头,看着水流漫过自己手上每一寸皮肤,两手相互揉搓,直到最後白净的皮肤被搓到充血发红。
他身上的烟味在渐渐消散,他再一次变成了人前清冷温润丶全市第一的学神沈烛。
烟味渐渐飘逸,顺过每一寸瓷砖墙壁,与瓷砖花纹融合,与钢筋混凝土融合,与隔壁的水流融合。
夏西语躲在墙壁之後,点燃了那支从沈烛那拿到的残破不堪的烟。
手上的打火机是刚刚在楼下小卖部新买的,火势很足,火舌灼烧着发潮的烟,也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只吸了一口,因为技法不到位,也不知道如何与这股霸道的气息共存,于是当即呛了出来。
夏西语趴在洗脸台处,攥着自己胸前的衣领,死死捂住嘴鼻,试图让咳嗽的声音降到最小,明明胸腔灼热得要命,心跳躁动如滚滚沸水,可她偏偏觉得痛快。
没有逃逸的烟在她体内迷失,最後化成无数清澈纯净的生理性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重力,无声砸入纯白的陶瓷盆中,与清水融合,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