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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第1页）

第4章

褚辰来到这里，源于一场六年前的战事。

那年大梁与相扰多年的邻邦西川正式打了一场，战争开始时，大梁节节败退，以至西川大军长驱直入，攻入国都，皇室仓皇逃到陪都，直至两年後才攻回来。彼时的国都，已满目疮痍，人口仅剩盛世时的一半。

皇室出逃时，有位正得宠的丽妃娘娘不知何故，竟走散了，沦落到民间。

没人知道，那时她已有了身孕。

她正是褚辰的母妃。

更没人知道，她一个弱女，是如何在这战乱中独自生下皇子，一力撑到梁军攻回来的。

两年後，她凭着皇子，重回了後宫。

可六皇子生于民间，虽经过查验确是皇家子嗣，但关于他血统的流言却从未断过。

丽妃撑过了战乱，却没有撑过人言，她本就是皇帝巡幸时带回的孤女，身无娘家可依，一时间，种种流言甚嚣尘上，皆作了无形的杀人之刀。

最终，丽妃回宫的第五年，陛下因流言要重啓对褚辰血脉的查证时，她留下一封遗书，在寝宫自戕了。

当夜，皇帝便将六皇子送入了清澜宫，未得旨意不得放出。

进来不久，褚辰就发起了高烧，我原先以为，无论怎样，到底是位皇子，上头不会真不管他。

可等了许久，莫说是太医了，连一味药都没有等到。

清澜宫虽地处偏远，但到底并非冷宫，吃穿丶伤寒药物这些基本用度还是有的，只是这些全掌在那位最年长的宫女手上，派不派发全看她的心情。

六皇子一入清澜宫便得罪了她，此时他病在床榻，无药可服，我去求了几次，却连她们的殿门也没有拍开。

一开始褚辰还能微微睁开眼，但渐渐地就烧没了神志，模样与我那同是高烧而死的弟弟极像。

这样下去的结果我不敢想，心一横，朝着宫门跑去。

褚辰是皇子，只要将消息传出去，必有生机。

宫门两旁都有侍卫把守，我还没说话，便被推搡了回去。

"不许出去！"

我急道："可六殿下病的很重，快不行了！"

那两个侍卫听了我的话，眉毛都没动一下，重重拉上了宫门。

我站在雪地里，浑身被冷风吹了个透，突然明白了，有人就是想让他死呀。

回到偏殿，唯一的火炉已灭，殿内冷的像冰窖，褚辰的额头却是滚烫的，我想起逃难时生病吃不起药，家里人都是拿雪为我擦身。

正要转头出去取雪，就见那两个宫女推门而入，她们身上穿着厚棉袄，嘴里却还是直喊冷，走到床前，瞅着昏迷的褚辰。

"死了嘛？"

我见着她们，瞬间燃起希望："姐姐，您是过来送药的麽？"

"想要药，可以啊。"

那宫女手里颠着药袋子，眼却四下打量着："但不能白给，想要可得拿东西换，床上这位怎麽也是个皇子，身上应该带了好东西吧？"

她一使眼色，另一个宫女便翻起褚辰带过来的包袱，翻了几下，从里面翻出个白玉玉佩，放在手里左看右看。

我上去想将玉佩抢回来："姐姐，你给我药，让我做什麽都行，但这玉佩，是殿下私物，不能拿！"

那宫女一闪身躲开："狗屁殿下，不过一个小杂种，告诉你，今天这药就算给了你，这杂种也活不长。"

我那时根本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一心想把玉佩抢回来，那宫女没有我力气大，推不开我，便恼羞成怒地将玉佩摔在了地上。

玉佩触地，瞬间四分五裂，玉碎是极不好的征兆，我心一沉，耳边响起褚辰的话：

"被人欺负时，为什麽选择磕头，而不是打回来？"

褚辰悠悠醒来时，我正好把药煎好了端过来："殿下，这药是治伤寒通用的，您先喝喝看，有没有效？"

褚辰吃力地坐起身，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汤药，毕竟是小孩子，苦的忍不住脸都皱在了一起，一擡头见了我，怔了怔："你这是怎麽了？"

我想起自己满脸伤，呲牙道："打了一架！"

"和她们？"

我点点头，虽然全身都疼，心里却痛快极了，只是玉佩被摔碎了，恐怕要惹这位小殿下伤心。

我将摔成几块的玉佩拿给他，褚辰看了良久，我以为他会哭，但他只是撇过头，淡淡道："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