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六十三章“能让我不疼吗?”……
夜雨席卷而来时,另外两人已快马加鞭,返回府上。扈从送来密报,并非是从西州来的,而是来自洛阳。
孔屏拿到以後,边翻边震惊,嚷嚷着走进书房:“二哥,查到了!这江落梅果然可疑,身份都是假的!”
谢不渝眼锋一锐,从他手里接过密报,看完以後,眉宇凛然。
孔屏拿回来,再一次细看,越看越发胆寒:“……元昌元年八月,江家独子殉情溺亡。同年九月,江母悲恸投河,为一外乡男子所救。江家家主为表谢意,收养外乡男子为膝下义子,更名‘江落梅’……”
“同年十二月,江家家主买通县丞,让江落梅顶替其亡子的贡士身份入京科考……老天,这要是上奏朝廷,可是欺君死罪!”
又又唰唰往後翻,瞠目:“看,我就说有蹊跷!江落梅被江家家主收养以前,自称姓曹名肃,乃因家道中落丶亲族亡故从永安城流落他乡,然而循迹彻查,永安城内根本没有因变故而家破人亡的曹氏家族!”
孔屏义愤填膺:“身份是假的,来历是假的,照我看,那张脸也八成是假的!”
谢不渝坐于书案後,不知是想起什麽,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拢紧,手背绷起青筋。孔屏听见“喀嚓”声,擡目一看,为他阴沉沉的容色所慑,慌道:“二哥?”
谢不渝极力平复,开口:“查一查元昌元年以前,永安城内惨遭覆灭的所有家族。另外,派人盯紧江落梅,看他除文睿长公主以外,可还有跟其他人接触。”
“是!”孔屏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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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朝後,徐才章赶来长公主上汇报公务,辛湄坐在水榭内插花,听完攀月楼的进展後,问起另一人:“谢将军今日又没上朝吗?”
徐才章如实交代:“没有。”
“那圣上可说了什麽?”
“谢将军虽是因病告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自从开春被召回京来,他一直赋闲府上,一无实职,二无军务,怕是老早便想返回西州,可惜圣上又一直不肯放行。此次告假,想来也是无奈之举。”
朝官们认为谢不渝一再告假是为不能返回西州,拐着弯向辛桓抒发内心苦闷,以期离开。看来,中秋那一天在御花园阁楼内发生的事,辛桓处理得很是周全,能做到这样一点风声都不漏,恐怕是杀了不少人的。
辛湄唇角掠过讽刺的笑,复问:“这麽说,圣上也没怪罪他?”
徐才章摇头。
辛湄放下心来,念头微转,又隐约感觉奇怪。论理说,合欢散一事败露後,纵使是她佯装不知情,辛桓也该有所警醒,未雨绸缪,这样风平浪静,委实是一反常态。
莫非,是藏有後招?
“范相公那边呢?”辛湄问起范慈云。那次派人尾随谢不渝,他私下会见的正是上任不久的新一任宰相——范慈云。若没猜错,此人必然也是英王安插在朝廷内的一员大将,谢不渝之所以甘愿长久滞留永安城,原因之一,便是要扶范慈云上位,以便与英王里应外合,拿下皇位。
说起来,范慈云能从默默无闻的一介大理寺卿杀出重围,被辛桓钦点为新一任尚书令,位居要职,她也有一份功劳呢。
可惜,原以为是广结善缘,插柳成荫,结果竟是养痈成患,为虎傅翼。
“淮州假币一案後,圣上下旨彻查新币的推行情况,范大人主理此事,办得甚合圣意,私下与林彦和丶杨度两位宰相的相处也是愈发融洽,朝中大有以他为首的趋势。相较昔日的梁文钦,范大人很明显更得人心呀!”
辛湄五味杂陈。范慈云不愧是在朝廷里浸淫多年的老家夥,前些年一度不显山不露水,这厢刚冒出头来,便神不知鬼不晓地成了御前股肱,百官模范。看来,英王想要夺位,差不多已是万事俱备仅欠东风——东风。对了,谢不渝原本想用兵权换取赐婚,莫非,是他想借大婚设下杀局,一举功成?
一朝大将尚权倾一时的长公主,这样盛大的婚礼,辛桓必定出面。说不定,英王也会看在谢不渝的脸面上千里赴宴。届时,双方相峙,一触即发,以英王的智谋以及朔风军的实力,拿下皇位不是难事。
辛湄心头一跳,顺势又想,如今她执意不肯与谢不渝合作,那关于赐婚的杀局,他准备如何抉择?
放弃?总不能,为了这一场东风,他还想换一个人成婚罢?
指腹蓦然一痛,辛湄颦眉,扔开手里带刺的蔷薇花,屏退徐才章。
不久,果儿前来传话,府外又有一人造访。辛湄稀奇,派人请进来,盯着水榭外手持画卷,规矩行礼的男人问:“这便画完了?”
“嗯。”
江落梅行完礼,乖乖应一声,呈上画卷。果儿取来,因知是已故徐淑妃的画像,是以小心翼翼。摊开後,主仆看着画上美人,皆是呆了。
辛湄心潮沸腾,拿起画轴,痴痴注视片刻後,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抚摸过女人的脸庞,移开时,却有一点殷红落在了美人面上。
“殿下,您的手?”果儿惊觉是辛湄手指被蔷薇花枝刺破了,赶紧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取药膏。
辛湄却是若无其事,依旧痴痴惘惘地凝视画中人,眼圈渐红:“我无碍。”
画中人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浑然是多年前的徐淑妃,却又不是那痴怨憔悴的模样,而是琼英腻云,月鲜珠彩,仿若一朵笑傲三春的芙蓉花。
所以,这才是以前被世人盛赞为天姿国色,让先帝一见钟情丶破格赐封的徐淑妃吗?
江落梅瞧见侍女拿着膏药赶入水榭,跟着走进来,瞥见辛湄指腹上的伤口,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