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孤弈行走到言煜身旁,低头果然发现此处的泥土有时常翻动的迹象,相比其他地方的泥土要松散得多。
孤弈行蹲下身去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她似是挣扎了很久才伸手轻轻触碰表层松动的泥土。
言煜见一旁的栏杆一侧有铁铲,便拿了铁铲递给孤弈行,心情同样沉重。
“将军……莫不是……”此时立在一旁的华澜反应过来,身体微微颤抖。
孤弈行没说话,只是红着眼接过言煜手中的铁铲,小心地往松动的泥土挖去。
孤弈行没让言煜和华澜帮忙,她也不知自己挖了多久,只觉得每一次的动作都让她感觉格外煎熬。她好像早就猜到了结局,但胸口却还是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铁铲碰到了什麽东西,她低头定睛一看,深褐色的泥土之下掩藏着的白骨逐渐浮现,铁铲方才碰到的是一节腿骨。
待到孤弈行再往下挖去,浓烈的腐尸气味在空中弥漫来,越来越多的白骨浮现在她的面前。白骨摆放杂乱,而且大小不一,显然是分属于不同的女性,却难以拼出完整的骨架。
不仅如此,孤弈行最先挖到的尸体只腐烂了一部分,显然是最新死亡的,而靠近底部是尸体则都是陈尸,已然白骨化,可想而知梁靖安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多少无辜妇女,竟还妄称墨雨山人,当真可憎至极。
想到此处,孤弈行眼眶微红,握着铁铲的右手不由得微微攥紧。
就在此时,一阵疾风吹过,卷落了一旁玉兰树上的玉兰花,不偏不倚地落在新翻开的泥土里,蕴着清新淡雅的香味仿佛为长眠的少女披上了一件雪白的披风。
孤弈行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握住,泛着凉意的指尖顿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我来吧。”言煜看着孤弈行的眼睛,小心地拿过孤弈行手中的铁铲,继续向下深挖。
华澜随即也从玉兰树上折了一条枝桠帮忙挖尸。
没过多久,孤弈行看见华澜身体一滞,随即肩膀微微颤抖。
“怎麽了?”孤弈行感觉有些不对。
“这是……”华澜从一具新挖出的白骨旁找到了一条红宝石手链握在手里,声音哽咽,“这是白妍的……我认得。”
“青川一役後我们说好了要回到祁州互相照拂……可我一直没有等到她。”华澜眼角有泪落下,将那条红宝石手链紧紧贴在心口,“後来我才知道她失踪了,没想到……”
声声入耳,孤弈行感觉胸口泛起一阵刺痛。
这些女子本处于最美好的年华,如今却被埋藏在这处花坛里无人得知。她们之中有无辜的普通百姓,有曾跟随她征战沙场的女将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都曾是她祁国的子民。
“将军,他们会收到惩罚的,对吗?”华澜擡头望着孤弈行,白皙的脖颈青筋凸起。
孤弈行蹲下身去与华澜对视,眼神冷入骨髓,字字句句道:“对,不管是梁靖安,还是他幕後的人,都一定会受到惩罚,我不会让她们死不瞑目。”
华澜重重地点头。
“我会命人将她们好好安葬,她们一定不愿意再留在这里。”孤弈行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将军日後有什麽打算?”
孤弈行感觉内心百感交集,心绪很乱。良久,她转身看着华澜的眼睛,薄唇微啓:“继续走我选择的路,一条和世人不同的路。”
“若是将军不弃,华澜愿意跟着将军,为将军效劳。”华澜拱手抱拳,“华澜还知道祁州境内其他凤字军的下落,她们的生活也多不如意,我可以试着暗中重新集合凤字军,还有当年横云军的兄弟们。”
孤弈行心头泛起一阵触动,伸手握住华澜的手:“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只是此事凶险,更何况你怎知我不是第二个梁党?”
“华澜不怕凶险。自从将军救下华澜和姐妹,还有刚刚将军的反应,华澜便知将军与他们这些奸臣小人不同。”华澜抿唇一笑,“将军是我除了王上以外最敬重的人,是华澜见过的第二个女巾帼。”
声声入耳,孤弈行眼眶微红。她强忍住心绪,浅浅一笑:“好,我定不辜负你们期望。我离开祁州之後,你们万事小心,等我消息。”
华澜点了点头,却见孤弈行撕下袖口的布料,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梅花印章在布料上留下了一个朱红色的印记,随即将布料递给自己。
孤氏私印为孤氏王族所独有,相传早已失传,怎会……华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她曾听军中老人提起过孤氏私印,如今又亲眼得见,经过再三比对绝不会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面前的这位女将军就是孤氏王族,而孤氏王族内的女将军除了孤长祈,便是那位一统天下的……
“您是……王上?”华澜的声音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