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第259章为相(四十五)
周淑妃磨刀霍霍。
第二日,庄王妃邓氏进宫来走动,到各处都坐了坐,与後宫诸贵人们说了会儿话,出宫後带回去个令人惊骇的消息——郑德妃曾在皇帝面前起誓,要与帝死生相随,活着的时候当比翼鸟,死後做连理枝,绝不分离。
这事儿很快在京城世家的女眷之中传开了。有心善的贵夫人私底下惋惜地说道:“德妃娘娘才将将三十来岁吧……”而皇帝眼瞧着要六十的人了,一旦有个不测,郑德妃岂不是要……殉葬?
“哟,”也有刻薄的妇人听了微微扬高声调:“要不说人家德妃娘娘邀宠的手段高明呢,嘴上这麽一说把陛下哄得高兴,瞧,人家儿子宸王殿下才几岁就行了加元服礼,太子之位稳了。”
再瞧周淑妃汲汲营营这麽多年,到底没给儿子挣上个什麽,说来说去的,还是不如郑德妃会哄人。
“可不是嘛,没人比德妃娘娘狐媚子的手段更多了……”
“这可不是说说罢了,”头先开口的贵夫人说道:“君前无戏言,难道说过的话还能赖了不作数?”
“看吧,这事儿啊郑德妃母子必是要赖掉的,”不知谁家未出阁的女郎过来给夫人们见了礼,插话说道:“到那会儿宸王殿下登基,谁还敢提这事儿不成。”
你不提,我不提,就当从没有过这事儿。
“要这样,庄王他们几位殿下能服气?”
……
女眷们回家後很快将此事说给了自家的相公,在朝为官的听了直皱眉:本朝帝王仁慈,从未有过生殉嫔妃之事,这不是昏君行径嘛,还得了,不少人上书询问皇帝有无此事。
皇帝也懵圈了,他和後宫嫔妃的榻间之话,怎麽就传出到宫闱外面去了呢。只好硬着头皮跟臣子们解释:“你们听到的以讹传讹了,德妃不是这样跟朕说的,诸位爱卿无需多操心。”
按理说当事人都出来澄清了,这件事也该过去了,谁知道没过几天,竟然有人上书说後宫皇後之位空悬多年,请立郑德妃为皇後,乾坤俱全,阴阳调和,才能使社稷更加稳固,江山太平长久。
皇帝闻言心中一惊,毕竟郑琼出身太低,而且他都到这个岁数了,似乎也没有立皇後的必要,是以从未起过念头。
但被人一提起,群臣之中有人开始跟随:“请陛下立後。”他们并不是为郑琼说话,而是为了巴结宸王,毕竟,宸王当上太子已经是定数了,今日为他们母子说话,他日定会有投桃报李的恩宠。
于是开始起哄。
皇帝很头疼,淡声说道:“立後干系重大,朕要好好想想。”面上将这事儿暂且敷衍过去。
回到後宫後他琢磨来琢磨去,叫来丁吉问:“德妃倒是跟朕说过那样的话,只是过去这麽久了,怎麽宫外反而知道了?”
偏又是在宸王行了加元服礼之後。再加上今日早朝之上时隔二十多年有人提出立後,事出反常。
丁吉应了声,退下後叫来几个干儿子,问风声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几乎刨根问底,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才问出大概是从庄王妃邓氏进宫之後开始的。
“万岁爷,”神仙打架,他还是躲远一些吧,丁吉不敢再问下去了,直接告诉皇帝:“老奴听他们混说自打那天庄王妃来後宫走动了一趟後,宫外就开始风闻了。”
皇帝的脸色有点难看:果然,没有什麽流言是无缘无故传出去的。再联想到前几日有朝臣冷不丁提出立後之事,他又想着:一旦郑德妃坐上後位,哪日自己归天,她更要践行自己说过的话追随先帝而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倘若她出尔反尔,宸王不知要被笑话成什麽样儿。
两下里一印证,他便知晓了这一环套一环的事是个阴谋,後宫之中有人按捺不住又开始作妖了。
他叫来庄王两口子训斥道:“宫里听了什麽闲话,自不必到外头说去。你二人也该长长脑子,别总是给别人当刀使。”
庄王妃吓得面如土色:“父皇,儿媳……知罪。”皇帝不跟小辈计较:“这件事错不在你,故意让你听去的人才可恶。”
庄王妃长跪不起:“谢父皇宽宥。”
皇帝摆摆手,让这一对蠢货滚出宫去。
宫外的风言风语还在沸腾,听得多了,皇帝极偶尔也在考量郑琼那番话到底是不是哄他高兴才说的,人老了疑心病重,难免想东想西的。
而偏偏此时,後宫刘太妃跟宫中小太监对食厮混的事东窗事发了,恰是周淑妃掀出来的:“当年刘太妃跟先帝爱得死去後来,先帝去後绝食沽名钓誉,这才几年就忍不了寂寞另投他人怀抱与太监对食欢好……”
句句刺在皇帝年迈的心上。他甚至想,要不成全了郑德妃。一来绝了母壮子幼的後患,二来,也可少了刘太妃这等肮脏事,叫人嘲笑他……
是以他再次去临华殿的时候,半开玩笑旧事重提,问郑琼还认不认这回事。
郑琼当时面对皇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试探,说出那番话是情非得已,本朝没有嫔妃殉葬的先例,彼时她也不会以为皇帝会当真,怎麽也没想到时过境迁之後有人会将此事拿出来将她架到火上,似乎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擡头看着临华殿外高高的宫墙,隔绝了她想偷窥那人一眼的半点儿心思,入宫十多载日日如履薄冰,殚精竭力又换来了什麽,她顿时绝望透了,很好,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不用等了,我这就死给你们看。
她当年生女儿萧承颐的时候,遭遇难産险留下了个隐疾——月事时稍不留神将养便下红淋漓不仅,一直持续十多天,为了养这病,她平日里要细细服用药膳,不能凉着热着恼着……
此次生了闷气,她遂将药膳倒了,不肯再喝。
五日後,月事如期而至,却下注如崩,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