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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刹谶（第1页）

古刹谶

破晓时分，阿璃追着菌丝荧光至荒山古刹。

残匾“大悲寺”下，十八罗汉像皆以手掩目，指缝渗着黑血。衔蝉君蹿上香案，一爪拍翻功德箱，铜钱滚落竟化作噬心蝉蛹，蛹壳上密布星纹，与慧痴脊背刺青如出一辙。

“掌柜的夜游荒庙，可是要捐个金身？”慧痴的破锣嗓自韦陀像後传来。

那佛像忽睁眼，瞳仁嵌着琉璃珠，珠内菌丝游走成偈：“寅时火，卯时霜，古刹埋骨替命偿。”阿璃剑穗扫向佛首，韦陀口鼻忽喷出青烟，烟中浮出千百张朱砂笑靥，每张脸皆叼着半截桃木剑穗。

衔蝉君怒啸掀翻供桌，桌底暗格弹出具焦尸，怀中紧抱的铜匣刻满猫爪痕。焦尸忽擡手抓向阿璃，袈裟碎片自袖口飘落——正是慧痴那日被撕下的僧衣残布！

“秃驴的替身术倒是越发精进。”阿璃冷笑，白发绞住焦尸脖颈，“只是这尸臭，藏不住茅厕味儿。”

焦尸喉中咯咯作响，忽裂口吐出颗镶金牙，牙缝卡着片星冢琥珀。衔蝉君挥爪击碎琥珀，内里封着的菌丝骤然暴长，缠住殿柱显出一行血书：

**“辰时露，巳时雾，罗汉泣血方识路。”**

殿外忽起浓雾，掩住日头。十八罗汉像齐声呜咽，掩目的手掌簌簌剥落，露出黑洞洞的眼眶。阿璃拈起金牙掷向首座罗汉，那像猛然张口吞下，腹腔中传出木齿轮转声，胸口“卍”字符裂开，露出条密道。

“灵猫大人先请！”慧痴的虚影自密道口浮出，镶金牙缺了半颗，“贫僧在判命阁备了素斋……”

衔蝉君一爪撕碎虚影，纵身跃入暗道。石阶湿滑生苔，壁上悬着人皮灯笼，灯面绘满猫抓痕。阿璃以剑穗挑灯细看，忽见灯影投出衔蝉君旧日模样——那黑猫脊骨完好，正慵懒团在判命阁琉璃瓦上舔爪。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座倒悬的青铜殿。

殿顶垂落铁链千条，锁着具无面尸傀，心口插着半截玉烟枪。慧痴本尊被倒吊在梁上，袈裟裹满笑面尸菌种，见阿璃至，挤眉弄眼道：“掌柜的速退！这殿专克猫妖……”

话音未落，尸傀突睁额间竖瞳，瞳内菌丝喷涌如箭。衔蝉君腾挪闪避，利爪擦过铁链，溅起的火星点燃菌丝，火中竟浮出白寄雪残影：“星冢裂，傀主生，猫君挠破旧誓盟。”

阿璃剑穗点向尸傀膻中穴，却触到冰冷硬物——那竟是萧慢辞的玉烟枪头！枪管裂纹渗出金绿脓血，与慧痴背上星图共鸣震颤。殿顶铁链忽齐齐崩断，尸傀坠地碎成陶片，片内蜷着只双翼噬心蝉，左翅刻“誓破”，右翅画猫头。

“好个移花接木的傀阵！”阿璃劈手夺过玉烟枪残骸，“秃驴以自身为饵，替判命阁养这破誓蝉！”

慧痴挣断绳索跌落，浑圆肚腩压碎陶片：“冤枉！贫僧这是舍身饲虎……哎哟！”衔蝉君一爪拍向其光脑壳，僧帽裂开，内藏半卷《星冢勘舆图》，图中标注处正闪着琥珀微光。

殿外忽传来击磬声，震得青铜壁显裂纹。

裂纹游走成北斗状，斗柄指处，地面轰然塌陷。阿璃坠入地窟，见满室琉璃棺椁列如军阵，每具棺内皆蜷着贴符纸人，符上朱砂褪色处依稀可辨“白寄雪”押印。

衔蝉君尾尖扫开浮尘，棺底露出行小字：

**“癸未年亥月，封破誓蝉七百于星冢北位，啓棺者当承旧傀业。”**

字迹凌厉带煞，与韦陀像内血书同源。

慧痴提着人皮灯笼追入，镶金牙缺齿漏风：“掌柜的，这纸人阵碰不得！当年白阁主便是……”

话至半截，琉璃棺盖齐齐滑开。纸人腾空起舞，手中丧棒拼成判命阁匾额，额上噬心蝉卵忽孵，落地化作寸高小人，擡着顶青布轿吱呀逼近。轿帘掀开，内里坐着个泥塑阿璃，额间朱砂笑靥鲜艳欲滴。

衔蝉君怒极，蹿上梁柱撞翻长明灯。灯油泼洒，火舌席卷纸人阵。泥塑阿璃忽开口，嗓音似白寄雪又似慧痴：“星冢火焚旧誓，新傀主当立！”

烈焰中浮出青铜巨门虚影，门环雕成噬心蝉，左翼刻“痴”，右翼镌“妄”，正中锁孔恰是慧痴那枚镶金牙的形状。

晨钟骤响，古刹轰然倾塌。

阿璃立于废墟，见衔蝉君叼着半块星冢琥珀跃上残碑。碑文在曦光中显形：

**“白寄雪埋骨处，慧痴笑靥生。”**

残碑忽然渗出黑血，凝成一张崭新的傩面，嘴角笑纹深如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