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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照往生（第1页）

残照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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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无相城东阙。

阿璃的断趾又卡在冰砖缝隙里，瘸腿的她，感觉自己干什麽都很倒霉。

她掰着鬼殿窗棂翻出时，腐肉簌簌地掉在琉璃瓦上。

远处的归墟眼正吞吐着因果长河，腥风卷着怨魂的指甲盖拍打在她脊背上，像无数把小锉刀刮着骨头。

“左转第三道回廊。”她默念方才从冰镜残片里窥见的地图，瘸腿却突然又抽搐起来——腿骨上的梵文金痕如烙铁般灼灼发亮。

整座宫殿突然扭曲。

墨玉地砖翻涌成血肉沼泽，梁柱化作成森白的肋骨交错咬合着。

这诡异的画面让阿璃更加心慌，她踉跄着扶墙而走，掌心战战兢兢按到一处壁画，那画突然睁开了三只竖瞳，呵斥道：“擅闯者，见己罪。”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从阿璃眼底炸开。

她看见自己第三世时跪在往生河边，怀中黑猫被金甲神将一剑贯穿。剑锋搅碎妖丹时，她徒手去抓刃口，血淋淋的指骨挂着半截猫尾：“厌离……说好要教我九命咒的……”

幻象骤变。

第二世她被铁链锁在祭坛，萧慢辞的烟枪轻点眉心，蝉蛊从耳孔钻进颅腔。疼到极致时，她竟看见梵虚在神座前抚摸萧慢辞发梢，而那人颈後爬满蝉形咒印。

“第三罪。”竖瞳发出梵音，阿璃的右腿突然自膝下融化。

这次是第一世大婚夜，衔蝉君掀开盖头时瞳孔已成竖线。他指尖长出利爪刺入她心窝，脖颈金斑却滴着血：“阿璃快逃！梵虚在我妖核下了蚀心蛊……”

阿璃嘶吼着撞向墙壁，腐肉飞溅处，第五世记忆接踵而至——

她抱着婴孩缩在地窖，追兵的火把映亮窗缝。怀中突然一轻，孩子竟化作黑猫跃上房梁，屋外传来梵虚的轻笑：“情劫滋味可好？”

瘸腿金纹开始灼烧。

第六世画面最残忍：往生河底六具白骨同时伸出手，将她拖入腥臭淤泥。骸骨们用指节敲击她胸腔，发出空荡荡的回响：“剑魄呢？把无渊的剑魄还来……”

“我没有……不是我……”阿璃蜷在墙角呕吐，吐出大块带冰渣的内脏碎片。无相城幻境却在此刻露出杀机，那些曾被她血蚀的夜叉冤魂，正从壁画里挣扎爬出。

青铜戟尖抵住喉头时，她突然嗅到了桃木香。

瘸腿伤□□出一阵青光，剑气如新月横扫，斩断戟柄的同时劈开了所有幻象。

阿璃怔怔地看着自己扭曲的残肢——森白腿骨上，金纹正被剑气寸寸削落，露出底下篆刻的“渊”字。

“原来在这儿！”

慧痴的破锣嗓突然炸起。十八枚铜钱从瓦缝中窜出来，精准地嵌入壁画的竖瞳中。

阿璃眼睁睁看着和尚残魂盘坐在铜钱阵上，竟觉有几分眼熟。

而那和尚自来熟地用她的血在额头上画符：“小掌柜，借条裹脚布使使？”

话音未落，夜叉们突然调转武器开始互砍。

慧痴可不想看这些热闹，他趁机拽起阿璃後领就跑，残腿在琉璃瓦上拖出一道道血痕，他热心肠的提醒：“小掌柜我告诉你，往生河水的精魄就藏在……哎呦！”铜钱阵被扑面而来的鬼气瞬间震碎。

无阙的玄冰轿碾碎了殿墙早已追来，轿帘冰棱已凝成箭矢齐发，前面，正蹲着一只凶狞的屋脊兽。

“咦呀！”瞅这阵仗，慧痴慌得有些措手不及。

阿璃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她将瘸腿狠狠砸向屋脊兽，腿骨应声断裂，溅出的血竟在半空燃起一道青焰，屋脊兽骇窜到一边。

“哎呦我的佛祖奶奶！”慧痴怪叫着抛出一枚铜钱接血，火焰霎时暴涨成火凤，朝着归墟眼方向嘶鸣。

“你疯了？这腿不要了？”

“反正是梵虚给的孽债。”阿璃咬牙撕下溃烂的皮肉又掷向追兵，血珠遇风即长，化作漫天桃花刃。

她望见火凤照亮归墟眼底的因果河，六具白骨正在河心仰头——

正是她前六世的残骸。

无阙的冰箭穿透火凤时，阿璃已纵身跃下鬼殿。

下坠途中，她看见自己第七世被投入无间狱前的画面：一具残躯匍匐在梵虚脚下，苦苦哀求：“吾主，罚她去无间罢！属下愿去看守她。”

画面一转，衔蝉君回首看她，“傻子……闭眼……”说罢那身体慢慢透明，尾骨寸寸成灰：“下辈子……我许是不能”

不待看完画面倏又一转，一个容貌俊冷的金甲神人，在荒漠中亲手剜出她的左眼，冷笑道：“待你记起自己是把剑，就该回来弑主了。”

“那就如你所愿。”

她喃喃着张开残臂，任由瘸腿剑气裹身坠向因果河。

最後一瞥间，似乎看见鬼帝撕开冰轿穹顶，银发被血焰染成鸦青。

触到河面的刹那，六具白骨同时伸出手。

阿璃的惨笑混入腥风：“原来往生河……葬的都是我自己。”

（本章完）